春杏带着哭腔说完,屋子里便是一阵安静。
半晌后,才听到范伸道,“出去。”
几个丫鬟起身,一溜烟地出了屋子,一出去晚翠就拉住了春杏,嘴里那话憋得太久,早就想说了,可又关系着表姑娘的名声。
一个不好,夫人还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惹祸上身,有理变成没理,成了妒妇。
是以,晚翠一直憋着,可今日这一出,她总觉得是同昨儿那事有关,便拉了春杏过来,着急地道,“杏姐姐,这哑巴亏,夫人可不能一直吞下去,那贾夫人今日明摆着就是故意来寻茬子……”
晚翠不说春杏也知道。
昨日之事,晚翠是侯府的丫鬟都说不出口,更何况她还是夫人身边的丫鬟。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府上的人知道了表姑娘梅姐儿想进东院为妾,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梅姐儿是世子爷的表妹,亲上加亲。
她若是去说,便是以夫人的立场。
说的好了,世子爷安抚夫人几句,说的不好了,世子爷心头何尝不觉得是夫人心胸狭隘,莫非这辈子还不让他纳妾了……
是以,这事儿不该她去说。
但这口气,春杏又吞不下,正绞尽脑汁想着法子,便见表姑娘虞莺垂着头,拖着脚步来了东院。
适才三夫人突然找到她跟前,进来就要给她跪下,求自个儿还给她一个公道。
虞莺自来是个心肠软的,又极为信理。
弄清楚了今日的情况后,虽觉得对不起贾梅,可也不能因她们娘俩的算计和私信,害得姨母的家族不睦。
这才来了东院,进屋也没说旁的,只立在外面春杏道,“我想同表哥说几句话。”
第84章
虞莺进去时, 范伸正在捣鼓草药。
“咚咚”的闷沉声不紧不慢,只吊着人心坎。
虞莺自从进府以来,也就除夕夜, 一家人团聚时,她迎面碰上范伸唤了一句,“表哥。”范伸点头应了她一声,“嗯。”之后再也没有同其说过一句话。
知道贾梅想做表哥的妾室时,虞莺还想不通, 贾梅那样的鼠胆子为何偏偏要往表哥跟前凑, 将来她要找,也是找一个温润如玉的郎君。
断不是表哥这般冷面郎。
春杏带了虞莺进去, 一见到范伸,虞莺说话果然不利索了, 磕磕碰碰说了几句,也没说出自己过来的目的, “嫂子还好吧……”
这话虞莺都问了三回了, 范伸直接停了手里的动作, 抬起头来目光盯在了她脸上。
虞莺一着急,嘴里的话便如炮竹一般蹦了出来, “表哥,这回的事是表姐做的不对, 表姐当真想做表哥妾室,也该是去找姨母才对,不该直接来找嫂子……”
虞莺还未说完,那捣药的木锤子又是一顿。
虞莺的说话声卡了壳, “嫂, 嫂子拒绝了表姐, 也在情理之中。”虞莺越说越紧张,索性也不去看范伸了,埋头噼里啪啦一通说完,“我要是嫂子,我也不乐意,昨儿嫂子已明摆着告诉了表姐,说表姐喜欢的人她也喜欢,表姐要是也想找表哥这样的,就自个儿去外头寻个主母来做,不要打着做人妾室的主意,本以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大姨母今日却寻上了门来耍了威风,这事是大姨母和表姐不对。”
“我也有错,我要是早将这事禀报给二姨母,也不至于闹成这样……”虞莺说完,心头顿时轻松了不少。
无论结果如何,她将这事儿说明白了,自己问心无愧。
跟前一阵安静。
范伸手里的药杵彻底没了声儿。
虞莺受不了这氛围,一刻也不想多留,说了一句,“表哥,我先走了。”转身便溜了出去,连范伸是什么样的神色,都没敢去瞧一眼。
虞莺的身影都走出院门口了,屋内又才传出了“咚咚”的碾药声。
等药碾里的药材成了碎末,范伸才起身,拿了个药碗调制好了草药,掀了珠帘进去。
姜姝躺在床上,原本也没瞌睡,只觉得累,到了后面脑子便越来越昏沉。
虞莺过来的那阵,姜姝已睡了过来。
如今范伸进来,便见其埋在了被褥中,身子蜷缩成了一团,露在被褥外的一张脸双颊绯红,睡得正熟。
范伸上前,先将手里的药碗搁在了床头的木几上,再转身坐上了床榻,倾下身伸手从那被褥底下,将姜姝枕在头下的一只手,缓缓地捞了出来,搁在了自己的腿上,轻轻地将其摊开。
手掌内,满是细细碎碎的血口子。
范伸的眸子凝住,指尖竟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
顿了片刻后,又才俯下身,仔细地替她将血肉里的渣子挑干净了,转头拿了那药碗,将调制好的草药尽数敷了上去。
白色的纱布在她的手背上,打了个结。
范伸再侧目。
床上的姜姝眉头已拧成了一团,许是因吃痛,轻轻地梦呓了几声,双颊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范伸俯身伸手一探。
一股子滚烫。
自打范伸进屋守在姜姝床榻前,春杏便没敢进来,一直守在屋外,紧张地等着吩咐,小半个时辰了,终于听到了身后那珠帘的动静声。
刚回头,便听范伸问道,“府医呢。”
侯夫人叫过来的府医候在外面,待命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能见到世子夫人,如今见屋里的丫鬟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以为终于能进去把脉了,春杏却道,“世子爷让王大夫开一贴风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