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贺然作恶的大拇指被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似讨好,似埋怨,是独独给予他的,春水般的柔情。
趁着贺然发愣,许枕猛地拍开他的手,整张脸蔓延着羞辱的绯红,他自欺欺人地用手捂住嘴,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贺然这才如梦初醒,大长腿三两步就追上许枕,手又急又轻地握住许枕的手腕,笨拙而狼狈地弯下腰,把头凑到许枕侧脸,嗓音微哑,对不起,宝贝,我
他的解释被许枕小声打断。
我没生气,你快点菜吧。
他只是想努力留住贺然,留住贺然的爱意。
菜送到时已经是下午六点,许枕一个人进了厨房,把门关紧不许贺然进来。他很细心地洗菜,切菜,切土豆时,圆乎乎的土豆在案板上滚了一圈,切下去的刀锋就落到了他的左手指尖,留下一道很小的伤口,血慢慢渗出来。
许枕下意识轻嘶一声,不想被贺然听到,他不能这么笨,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可下一秒厨房门就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让整栋老楼都跟着震了下似的。
许枕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回头,先声夺人,你进来做什么?我不要你进来捣乱我。
哪里受伤了?贺然表情阴沉得可怕,唇绷得紧紧的,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进来。
许枕在他可怕的目光里下意识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到身后,像一只强装镇定的小狐狸,浑身毛都炸起来了,还高高抬着下巴虚张声势,没有、没有受伤,你干嘛那么凶?快点出去嘛。
他都不明白贺然为什么会生气,不像平时一样纵容着自己,明明自己在努力做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贺然不搭理他,走到他面前。
于是许枕又久违地感受到那种来自于贺然的,熟悉而陌生的威胁感,压迫,狠戾。仿佛马上就要一口咬住自己的咽喉,让许枕握着菜刀的手发软,本能一点点退缩到厨房角落里。
手里的菜刀被贺然缓慢而强势地夺走,当啷一声扔到旁边的案板上。贺然眸子黑沉的,面无表情的,居高临下看着他,淡声:左手伸出来。
许枕有点被吓到了,他呆呆抬头看贺然,看到贺然浑身的肌肉极富力量感地绷起,将黑衬衫硬质的料子撑着,像一个蓄势待发的野兽,很吓人。
他没有听话伸出手,而是猛地扑进贺然怀里,双臂抱住贺然的背,头磕到贺然硬邦邦的胸膛上,好像磕上一块不解风情的铁。
贺然哥哥。他先讨好一句,又不甘示弱地,你不许这么凶,我要生气了。
贺然磨了磨后槽牙,似乎发出一点牙齿碰撞的声音,恐吓着他娇气的小狐狸。下一刻,他弯腰把吓得战战兢兢的小狐狸拦腰抱起来,走出厨房,直接把人摔到柔软的沙发上。
一点也不温柔。
许枕咬着下唇看贺然转身离开了,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坐在沙发角落,心里止不住地哀戚。他想到每一次做完都对自己很温柔纵容的贺然,他以为自己成了贺然的男朋友,那么特殊,从唇间说出来都带着不一样的意义。
他还在伤心,贺然已经抱着一个医药箱走过来,表情还是凶的,但动作很温柔地抓住许枕的手腕,看到那小小的伤口,他的眉头狠狠拧了一下。
让你不听话。
他垂着眸,用棉签沾上酒精给伤口消毒。许枕顾不得伤心了,他觉得伤口本来没那么痛,现在反而痛的要死,他使劲想把手挣脱回来,委委屈屈地:这么小的伤口,自己会长好的。
贺然扔掉棉签,半蹲在他面前,突然低下头,在他没有受伤的细腻手指轻吻,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许枕掌心,痒乎乎的。
许枕似乎又能感受到贺然对自己的爱意。
他动了动手指,右手不自觉捂住胸口,埋怨:你刚才好凶。
贺然还低着头,黑色的碎发凌乱遮住眼睛,露出的薄唇并没有解除冰封,他用很沉的声音说:因为我很生气。
为什么生气?许枕疑惑。
宝贝以后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不要让自己受伤,好不好?贺然语气恢复了一点散漫,但垂下的目光里还带着阴鸷,他怕把人吓走,到时候不好哄,所以把戾气全藏在平和的语气里,把玩着许枕纤细葱白的手,摩挲着上面的戒指,爱怜的,珍惜的。
他很不喜欢自己完美无瑕的小狐狸身上沾染上别的东西,不管是别人的味道,还是伤口,这样,他的小狐狸就不漂亮了。
许枕歪头思索了一会,总算理解了贺然生气的原因,他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恼怒贺然的蛮不讲理,于是语气又化成柔和的春水,自顾自地原谅了贺然,撒娇:我还不是怕你太辛苦,想帮你分担。
至于那些想让贺然随时记挂自己的小心思,他眨了眨眼睛,当然不会说出来。
贺然抬起头,深邃的眼定定看着他,宝贝什么也不用做,乖乖的就好了。
许枕抿起唇,他是一只不怎么聪明的小狐狸,轻易就泄露了内心的想法,眼梢带着甜蜜的欢喜,伸出两条胳膊抱住贺然的头,好半晌,他最终下定决心似的说:贺然,你去参加出国交流会吧。
他想,贺然对自己那么好,自己不能因为一点儿女情长,就不懂事地破坏贺然的学业和事业。
正揉捏着他手心的大手突然顿住,贺然整个人都停滞了几秒,好像突然卡顿的默片,下一秒又切换至播放,他勾起的唇角里带上不易察觉的冷意,你希望我去吗?
许枕迟钝地什么也没察觉到,轻轻点头,我不要你因为我耽误正事。
他下意识认可了周教授说过的,贺然不愿意出国的原因。
好。贺然站起来,从高处俯视着许枕,松开他的手,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