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京城的风俗是不出门的,依旧窝在家里头过。萧爹和萧子澹的手上的伤有了些好转,但怀英还是放心不下,叮嘱着他们再去找大夫仔细瞧瞧。萧爹却有些犯懒不愿意动,摇头道:“这不是挺好的么,你昨儿买来的药好使,不用出去了,外头多冷啊。”他紧了紧身上的袄子,歪在椅子上怎么也不肯动了。
怀英拿他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遂又求助地看向萧子澹。萧子澹立刻起身道:“既然阿爹不愿意出门,就让我和怀英去吧。一会儿看了大夫,多抓一份药就是。”说罢,便无奈地怀英使了个眼色,二人这才换了衣服出门。
街上比昨儿要热闹多了,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街上走过,道路两侧的铺子也开了许多,偶尔总有些生意。附近的医馆果然也开了门,坐堂大夫也在,看过萧子澹手上的烧伤连道问题不大,开了两个方子,一个熬了药汁外敷,一个则内服。
医馆的伙计立刻接了方子去抓药,怀英又补充道:“再多拿一份。”
那伙计笑道:“不必多抓,我们张大夫是专治跌打烧伤的,说是几服药能好,那就一定能好。姑娘你买多了回去也是浪费。”
怀英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家里头还有个伤患,昨儿一起伤着的。天气冷,他不乐意出门,所以就没来。”
于是,最后还是抓了六剂包了十二个油纸包,由萧子澹拎着回了家。回来的时候街上人更多了,其中还有不少官差,怀英悄悄打量了一番,认出他们是京兆尹衙门的捕快。她又立刻与萧子澹说了,小声道:“没想到京兆尹衙门的捕快们还挺负责,才大年初一就出来巡逻来了。”
萧子澹却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不会是前头出了什么事吧。”
他的话刚落音,怀英就瞧见孟垚低着头慢吞吞地从前头巷子里走出来了。那巷子,不就是昨儿她遇到流氓的那地儿?怀英的心里一突,隐隐生出些奇怪的,不好的预感来。一定是她想多了!
也许是因为心虚,这个时候,她忽然不想跟孟垚碰面,于是赶紧侧过脸寻了个借口与萧子澹说话,还把他往街道的另一面拉,“……唔,不知道五郎什么时候回来,他昨儿走的时候还说今天就能回,不过我想,国师大人可能不会放,毕竟这才大年初一呢……”
“咦,是萧姑娘?”街对面传来孟垚意外的声音,“萧姑娘!”他挺高兴地朝怀英挥了挥手,然后,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颠颠儿地跑过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怀英心里暗暗咬牙,脸上却是挤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来,“啊,是孟大人,这大年初一的,您怎么会在这里?还是为了萧家的案子么?”
“不是,不是,是另外一桩案子。”孟垚笑呵呵地摇头,他好奇地看了萧子澹一眼,问:“这位是?”
“我大哥,萧子澹。”怀英又赶紧朝萧子澹介绍道:“这位是京兆尹衙门的孟大人,上回因为月盈的案子去过我们家。不过大哥那会儿去了子桐哥那边,所以没见着。”
萧子澹客客气气地朝孟垚见了礼,孟垚笑眯眯地回礼,罢了又好奇地问:“你们怎么往这边走?萧府不是在另一头?”他低头瞅见了萧子澹的手,顿时愣了一下,讶道:“你这手怎么了?”
“昨儿被炭火给烫着了,小伤,不碍事。”萧子澹不以为意地笑笑地解释道:“我们年前就从萧府搬出来了,现就在前头的丝瓜巷住着。”他说罢,顿了顿,又拱拱手朝孟垚道别:“不耽误孟大人查案,我们兄妹俩先回去了。”
怀英本来还以为他会好奇地向孟垚追问巷子里的案子呢,不想他居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告辞了。不过这样一来,怀英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总算不用面对孟垚了。虽然这个年轻人总是笑眯眯,一副很少说话的样子,可怀英觉得,他年纪轻轻能在京兆尹衙门站稳脚跟,一定不是寻常人。
孟垚见他们要走,顿时就急了,赶紧道:“稍等,别急啊。”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过来,脸上依旧一副客气的笑容,“我还有点事儿要问问你们呢。”他顿了顿,挠了挠后脑勺,仿佛在想要问个什么问题才好。
“对了,萧公子你们住在附近的话,昨儿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异样?比如有人喊啊,闹啊什么的。”
萧子澹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没有,昨儿晚上挺安静的,除了偶尔的鞭炮声,别的什么也没有。”
孟垚有些失望地摸了摸下巴,“这样啊,不过也对,丝瓜巷到底离得远,听不到动静也不奇怪。那……萧姑娘呢?”
怀英使劲儿摇头,她不大敢看孟垚的眼睛,微微低头不由自主地挽着萧子澹的胳膊,“没听到。”孟垚为什么还会再来问她?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是她昨晚落下了什么东西吗?怀英心乱如麻,很想向他问一问情况,可又担心被孟垚看出端倪,只得把所有的问题全都藏在了心里。
“前头巷子里……怎么了?是哪家死人了吗?”萧子澹有些好奇地问。大年初一就引得这么多官差来这小巷子,十有八九是死人了吧。
怀英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可不是。”孟垚有些无奈地回道:“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死就死吧,还死在路上,不少人都瞧见了,大清早就跑去衙门报案,害得我们新年第一天就睡不好觉。在这里折腾了一个上午了,也没有半点线索,连死人的身份都没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