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么怨恨着这个世界和自己生父母的许恙,是不是其实也曾经很努力的想要爱上这个世界?
他对生母对他避之不及的怨怼,对不再被拥入温暖怀抱中的怨怼,是不是也正代表着他曾经非常非常的渴望得到母亲的爱,非常非常的渴望得到一个温暖的对他不离不弃的怀抱呢?
陈曦突然就想起了他们被关在好美丽基地房间中的那几天。因为想要避开监视监听的关系,陈曦第一次至后抱了抱他。
许恙全身僵硬,连飞快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停止了。
一定是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的去抱抱他了。他一定很想有人心无芥蒂的走上前去好好的抱一抱他吧。
原本应该直线赶往机场的,陈曦却迫不及待的下车转头往回奔。
她想亲口告诉许恙,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的不善,除了许意和姚兆,还有很多人在爱着他。
陈曦轻轻拍了拍许恙的后背,对许恙说:“好啦,我要赶飞机去啦。大概要半年后再见了!再联络哦!”
她招招手远去,许恙站在许宅的门口望着她的身影在即将消失于自己的视线的时候,又回过身来重新向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
就如同酒都的那日下午,她在茫茫人海中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身影时,她高高抬起了手并轻快的晃了晃。
看不清的人儿,应该也像那天一样嘴角微微的上扬,眉眼微微的弯。所以,他的世界又多了一个月亮。
许恙抚着心口,感觉到这处崩裂了数天的痛感,被什么东西瞬间修复。
整个世界又开始慢慢的恢复了一点色彩,虽然只有那么的一点点亮。
关上门,许恙重新坐回了他的房间。
房间里,他所设定的程序不停的运转,屏幕正中弹出了一个提示框:设定条件均已成立,是否即刻完成指令。
许恙端坐在电脑前,眼瞳中的光随着那滚动着数据的屏幕明暗变化,像一簇小火苗将灭未灭,将燃将熄。
良久后,许恙按下了确认键。
他必须威慑杜嘉。
他必须让杜嘉心怀惴惴,从此坐立难安。
夏海。
杜嘉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心不在焉的听着面前头顶半秃的男人车轱辘一样不停重复来去差不多的话。好半天后,杜嘉戳着那男人的鼻梁道:“子公司业务不佳你应该主动离职,这是我的建议,你当然可以不采纳。但这样不太体面,我劝你不要把事情做的那么难看。”
男人听着杜嘉冰冷冷的话后抱住了脸,不过片刻杜嘉就听见了男人轻微的抽泣声。
“啧。”杜嘉翻了个白眼。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最讨厌这样动不动就哭的大男人。
半秃的男人原本还只是抱着脸抽噎,过不多久哭声越来越大,男人松开蒙住脸的双手抹了把眼泪道:“小杜总,您很清楚这不是我的决策失误。我当时的选择不是这个,最后定下的这个方向是因为您觉得往这个方向发展是正确的。”
男人说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在颤抖:“我不是想推卸责任,也没有责怪您的意思。但是,我现在走投无路,能不能请您给多我两个月……不,一个月也行,给多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女儿刚被检查出来脑子里长了个瘤,她需要手术。这个手术不大的,很快就能好,您看我去年不是也动过这个手术吗?就一个月,一个月我就彻底好了。我现在需要钱,我需要钱才能让我女儿做这个手术啊。”
杜嘉冷笑,然后他冷漠的问:“我们杜氏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慈善机构吗?”半秃的男人眼泪簌簌的掉,他眼里满是绝望。
杜嘉淡淡的望着他,那男人的泪便在杜嘉淡淡的视线中缓缓的停了下来。
突然之间,那男人好像有了点什么变化。
男人的眼神绝望渐褪,缓缓变成了空无般的混沌。混沌的眼神让杜嘉蓦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想要借刀除去却没能除去的人——许恙。
杜嘉直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像他这样的猎人对于危险的直觉反应一向敏锐。
虽然不知道这直觉从何而来,有着怎么样的逻辑,杜嘉却下意识遵循了自己本能般的趋吉避凶反应。
可他还未半站起身就听见了对面的那个男人低沉着声音道:“坐下。”
声音依然是男人的声音,但音调全无平仄不见,他双眼混沌且平直,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侵占了这副皮囊。
夺舍,夺魂,或别的类似的什么姚兆完全想不出的概念。
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肯定不是刚刚那个怂得只能抱头痛哭的男人。
杜嘉不是乖乖听话的人,男人让他坐下,可他凭什么听从顺从?
杜嘉敛目,挑衅般昂起下颌半站了起来。
变故便也在这一刻陡然发生,对面那个仿佛已经被剥离了灵魂的男人倏然站起后从杜嘉的办公桌上抽出一支笔。他抽笔揭盖一气呵成,连直直用钢笔刺穿杜嘉扶在桌边手背时,也是毫不犹豫的一气呵成。
杜嘉的惊声尖叫惊动了坐在他办公室外的助理,助理冲进房间后看见杜嘉鲜血淋淋的手后也惊声尖叫起来。
这一叫惊动了更多的人,办公室外霍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
然而杜嘉对面的男人表情依然是那么冷漠,他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也并不惧怕这次暴起伤人之后究竟会给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不惊不惧不被任何事物动摇也不被任何事物打动的人,根本不像一个真正的人。
杜嘉的手不仅被刺穿了,他的手还生生被那只钢笔钉在了办公桌上。
一个成年男人的确可以有这样的力气,但不会有人如此果断坚决的下手伤人,仿佛一个纯粹的杀人机器。
杜嘉被伤了,也成功的开始恐慌。
“许恙。”杜嘉试探性的喊。
这是他的直觉,虽然好像这一声喊有些蠢,但杜嘉仍然想要试着喊一喊。
他这一声出口后,对面那男人的嘴角微微弯了弯,像是愉悦,这份愉悦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将杜嘉浇了个透心凉。
确实是许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