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明镜暗暗好笑,面上则依旧面无表情也不说什么,但还是微微点了下头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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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距离南海城路途遥远,八月初出发,一路快行,也月末才到。
已近九月,位于北方的京城已起秋风,而位于至南的南海城还热若盛夏,一行基本北方人居多,初来乍到,不少人直接出现了水土不服的反应,一直处于深闺娇生惯养的苏静卉赫然在列,为此受直接牵连的,自然就是百里明镜了,此时封子安等人的存在,无疑帮了大忙——
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近身探望!
如此一来,自然更惹人好奇张望了,四下眼睛盯紧,自然直接造成轩辕彻想陪他也不方便,明目张胆的大门进屋只能停留一下,想多呆还得偷偷摸摸用潜的,再加上他身为此行主帅重任在身,忙着熟悉地形情况以及召集四城五处驻军都焦头烂额,哪有太闲余的时间陪她……
屋漏又逢雨,那之前先来一步本不想理会的魏宸竟然自个儿找上门来了,还主动开口帮忙照顾由北而南水土不服的众人。
轩辕彻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的目标是百里明镜,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再有封子安四人是太后亲点的,也不是吃素的……
一番权衡,笑着点头,但也直白的道:“旁的人倒是好说,但那小明镜身份不一般,自带的侍卫医术也相当不错,就不劳表叔操心了,免得一不小心让他有个什么好歹,您不好过,我也跟着倒霉。”
魏宸浅笑,早料到一般也未勉强:“他的身份我也约莫听说了点,既然自带的侍卫都是能人了,我自不需要再去逞那个能,你说如何就如何吧。”
事情愉快的就这么决定下来,轩辕彻却并不高兴,而轩辕凌和陈监军都对魏宸的出现抱持疑心。
待人一走,轩辕凌立马凑近低声:“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问我,我去问谁?”轩辕彻没好气道:“不过算了,他来了来了,又委着长着我们一辈的身份主动开口帮忙小事,我们能拒绝吗?只要他不伸手军务正事,不理他就是,还有……”
斜了斜追着魏宸出去的陈监军,低声道:“小心这位监军大人和他那位小妾吧。”
一提那个小妾,轩辕凌俊脸就倏地拉了下来:“身为监军责任重大,他竟还带个小妾,当这一趟是游山玩水吗?”
轩辕彻耸耸肩:“我可实在没什么资格说他。”
这话倒是让轩辕凌想起了苏静卉,拧眉:“三堂弟妹好些了吗?”
轩辕彻摇头叹气,一下抽干了精神似得。
“一路都让你别带她别带她,送她回去还来得及,你偏不听!”比起怜悯,轩辕凌更多的是生气:“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哪里受得了长途跋涉赶路的苦,再加一个水土不服……”
话到一半突兀断了去,到底太难听不吉利的,不好说出口,换做沉沉拍肩:“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这儿我收拾就行,你赶紧回去看看,再坚强也不过一届柔弱女子,到底还是希望你能在身边多陪陪她的。”
轩辕彻听得欲哭无泪,暗道如果她也这么想就好了,再有……
呜呜,她压根就不在他能直接回的那屋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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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月色皎洁,某屋的灯……
省了。
某郡王一身黑袍,夜贼装扮,悄悄上房默默揭瓦,只为摸黑探探佳人好不好,柔情执意,直让某些察觉的人都不好意思提醒他——爷,我们已经知道是您,所以大晚上的您其实可以走正门的……
不过,真相一般都残忍,而吐露真相的那一个往往总是死得早,所以,他们默契的默默闭嘴了,自我催眠的说,嗯,人家平郡王与众不同嗜好不一般,肯定更喜欢上房揭瓦用偷什么的。
于是,我们平郡王就这么小心翼翼的一块瓦一块瓦的揭,直到开的口子可以容纳他穿下屋去才停手。
房里没点灯,但皎洁的月光透过纱窗映进来也不显得黑暗,更披上一层朦胧醉意的美,如果床上的人不是躺着而是坐着迎他,那就更美好了……
轩辕彻轻轻走到床边,床沿坐下,已经很轻,却还是立马就惊醒了床上的人,警觉戒备在看清是他后才收敛了去,换做柔光一荡,头也爬枕着上了他腿。
大手怜爱的揉上那颗小脑袋,一直不想说,但此时也忍不住叹气出口:“你这是何苦……”
本来可以拒绝,一路都有机会可以反悔,却一路陪他至今,从未抱怨过辛苦,更未说过后悔,他知道这不全是为了他,但还是很大一部分,到底是因为他……
百里明镜勾唇浅笑:“已经好多了,明天就能出屋了。”
轩辕彻瞪眼:“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再躺几天。”
“我想看看海……”百里明镜闭上眼,自说自话:“以前就很想近距离的看看真实的海,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大家都不许……”
白天说太阳会灼伤她,晚上说海风会害她着凉,春天湿气重,夏天又太热,好不容易等到秋天却说海风凶,而后冬天又来了……
其实她知道,起初她并不是真的差到出个门都不行,而是那位国王大人不许她出去,怕她变成出笼的鸟儿振翅逃走,怕对手知道她的存在将她掠夺出现本可以避免的争斗,他不允许他的磨刀石出现任何的损伤,免得造成他想要的刀子无法达到预期的锋利,而后,她身体越来越差,就真的是无法出门了。
那时候,她说好听了,就是养在温室里名贵的花朵,说难听了,其实就跟实验室的小白鼠没有多大的区别,一样没有自由,一样要不停的吃药甚至手术,等她好不容易抢到一点自由,拥有反抗的能力,却已无力再去海阔天空……
她的上辈子,就那么一个遗憾重叠着一个遗憾,根本没察觉间就那么过去了,而如今重获生命一切崭新拥有无限可能性,她就不知不觉的边回想了起来。
她的语气总是很平静,包括此时,但轩辕彻还是感觉到了深处曾经硬生生被埋葬了一世的渴望,那么深沉,让人听着都似乎心脏压上巨石一般沉甸甸,却又那么轻巧,因为紧紧只是看看那么简单易办到……
嘴上,却是没好气的嗔:“真没出息,好歹来个想扑进海里喝两口再游游泳抓抓鱼什么的。”
百里明镜勾唇:“至今只在房里的浴池扑腾过,实在没胆量跟大海叫板,就怕它一个热情拥抱,把我送到大鱼家,带时候,本想烤鱼的我指不定还被鱼生吞了。”
轩辕彻忍俊不禁,轻弹他额:“半夜三更四下静寂,不要惹爷发笑,万一暴露了,我回头该如何回去跟平郡王妃解释半夜不抱她而跑来抱你。”
“平郡王妃虽是女子,但十分宽容豁达,既能容小妾于后院,自也不会多……”
话没说完,嘴一下就被大手捏了个变形发不出声,大手的主人抽着嘴角瞪他:“宽容豁达是好事,但好歹也该有个限度,男女通收她竟然也看得过去?怎么不问问爷吃不吃得消?”
吃不消你跑来干嘛?
百里明镜默默的转眸,去透过那个缺了瓦盖的洞望天,满眼写着“诶哟~,今晚月色真不错”……
轩辕彻一阵无语后,一把将枕在自己腿上的脑袋推回枕上,翻身滚进床里就长臂搂腰腿缠腿的闭了眼,一副“你赏你的月我抱我的人睡我的觉”。
一个忍俊不禁,百里明镜笑了出来,但只轻轻冒了个头,后续就被大掌一把捂堵死回了肚子里,一道牙缝挤出来的声音传来:“这么看来,你明天出屋看海什么的确实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