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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某个伤心日子二(2 / 2)

一屋子着黑衣的众人又重归寂静。

齐郝站在上首,慢慢看着这屋子里的人,左手背后,拇指有节奏地转着无名指上的银戒。

又过了一会儿,最后一个齐家的主事人,洪叁终于姗姗来迟。他原是老太爷的养子,六十多了,若非今日是五年一次的大祭,他也不会出山。这一次连齐太太也站起来了,虚扶一把:“叁爷一路顺利?”

洪老头骨头咯吱咯吱响,坐上椅子,叹口气:“小车难坐,老了,腰难受,我靠一会儿,你们别介意。“

齐郝的父亲出事后,有一段时间人人自危,别说不敢坐火车,连门都不出,生怕是仇家报复,洪叁爷更是吓得从此以后再也不坐火车,再远,那怕开不了小轿车,骑驴他也骑着走。

齐太太坐回去,饮一口茶,手绢沾沾唇角:”阿修当年火车翻倒,是个意外,按概率计算,百次中才有一次,叁爷何必为难自己。“

这也就是随口一说,越老越迷信,说也无用。齐太太,不,还是叫她闺名——秦敏,在心中再一次将自己和”老“划清界限。

又过一刻,一缕阳光爬进屋,自鸣钟敲响了。秦敏带着众人站起来,看向屋外对面的祠堂,她说:”走吧,祭典始。“

祭礼时要几叩几拜、祭的菜色要几碟几碗、哭的声音要几高几低,一切都有极具体的流程,心里的悲伤也有极具体的表现。譬如那一扣,齐家子侄们那整齐划一,譬如那一碗菜,传递的顺序就能体现权利的高低,譬如那一声哭,需以大袖掩面来遮挡无泪面庞。

齐郝作为家主,被祭的人中有他的父亲,重跪是他、摆菜是他、领哭也是他。

方茴跪得脚麻、心更麻,因为她知道他是真的悲伤。

她忍不住就心疼了,一抽一抽地发麻,想着他当年是为了她和父亲决裂、最后都没能和父亲好好告别、大约是她造成的他的一生之憾、是她伤害了这个爱她的男人,哭的时候,眼泪真情实感,根本止都止不住,福六她娘多少猜到一点她心中所想,暗中捏着她的手,晃一晃。

方茴虽是他的妻子,但担着一个”二嫁“的名头,领头的排不上她,被福六他娘护着,站在中不溜丢的位置。她本来心里只不屑:什么二嫁、封建可笑;可如今又着急,恨不能往前站一点点、离悲伤的男人近一点点,好歹能拉拉他的小手指……

她急啊、盼啊,好容易典礼毕,齐郝又要去主屋议事,没一会儿出不来,她踮着脚尖,眼巴巴地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步子四平八稳地,倒又看不出伤心了。

按惯例,是要在公馆住一夜的。方茴无法,只能早早回屋等。齐阳齐阴闹着要和小侄儿、小侄女睡,奶娘个个凶巴巴地不准,倒是被方茴劝住了,将他们四个挤一张大床上,尿垫铺好,被子塞好,讲两个怪力乱神的小故事,哄睡了,她又没事干了。

也不想在床上等,她干脆到外头散步。比起陪着好多奶娘的四个孩子,福六他娘显然更担心她肚子里的,拦住她,说月光暗,摔了可怎么是好?她想这不是在别馆,不能太任性,便回到卧室里转圈圈,把油灯点得亮亮的,福六她娘才算满意。

月上中天,他终于回来了。

窗上印出他的身影,窗缝里传来他有些沉哑的声音:”不用守了……什么,还没睡下?怎么回事……“

她再也等不及了,猛地推开门,一头扑到他怀里。

他吓一跳,牢牢接住她,和别人说:”你先下去吧。“等人走了,拍她屁股一记:“大半夜不睡觉,瞎跳什么?”

方茴搂着他的脖子:“等你。”

又拍一下:“等什么?怎么平常不见你等?”

方茴蹭蹭:“想你呀。”

良久,脑袋顶被亲了。”我也想你。“他说。他的声音比月色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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