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岭从座位上回头:“睡得好么?”
“……好的。”只要昨天那一页翻过去,一切就都好。鹿晓暗搓搓想。
郁清岭好像真的已经把那一页掀了过去。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休息,他脸上的青灰色已经褪去,整张脸已经恢复了白皙,葱白的指尖握着笔正飞快地在纸上跃动,显然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
鹿晓简单地洗漱了下,也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虽然协科扔了一颗她的身份炸|弹,但是自古传谣一时爽,辟谣跑断腿,她知道,事件还远没有结束。
她打开之前收藏的主流资讯平台,果然,经济、医疗等频道上已经有了这次事件的官媒报道。报道大致上分成两类,一类是关于协科的金融风波带来的影响,一类则是以深度调查形式,对“鹿晓”这个人进行了掘地三尺的调查。
于是她年幼的照片、十岁那年父母车祸的新闻,秦家多年来对她父亲留下遗产的打理方式,乃至她名下资产的增值情况都被攒齐成了一出年历表,详细列明了这些年她的境遇。
鹿晓感觉自己现在是裸奔出没。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最详细的那一个报道在一个根本没有人会关注的金融板块深处。
……
鹿晓关掉资讯平台,打开社交媒体,熟练地进入“郁教授”超话。
这边的战况要比冷僻的金融资讯平台热闹得多。昨夜,h市民生频道晚间新闻播出了曦光小学动乱。久不看电视的网友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第一个网友把视频po上网,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就算如此,视频还是被转载了近万条。
——郁清岭是自闭症患者!
很多人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怀疑他对曦光项目的纯粹心吗?
视频里,郁清岭被愤怒的家长一拳砸中了眼睛,场面一片混乱。随后几秒快进,包扎完毕的郁清岭被围在人群中,殷红的血从纱布里渗透出来。明明伤口狼狈不堪,他却仍然一字一句认真地在向家长们解释,任凭鲜血流满了半张脸。
超话里,有人冷笑:“这算是博同情么?黑心叫兽作什么秀?”
几分钟的功夫,那人的评论就被轮了。
愤怒的郁教授粉气得跳脚:“这叫作秀?你作一个试试!”
有人贴协科记者发布会视频:“快醒醒吧!昨天记者招待会已经出新闻了!协科和sgc的合作完全合法,曦光项目确实是公益项目,说黑心叫兽的你们是瞎了还是聋了啊??”
更多的是嘤嘤嘤哭泣的小姑娘:“他一直在用力解释,流了那么多血,却没有人听见……”
……
当然也有理中客。
“项目合法只是代表不违背法律,但是如果郁清岭真的用洗脑的方式在控制自闭症患者,这还是有悖伦理吧?”
“总不能为了让自闭症有所好转,就让人去做异装癖吧?”
……
超话里场面虽然一片混乱,然而很明显,情况已经渐渐好转。
虽然路人黑仍然上蹿下跳,数量却明显变少了。
网友们开始主动去了解曦光项目自身的操作流程。一旦他们开始涉足这个领域,就会踏进鹿晓早就准备好的,混杂着科普并刻意引导过方向的争议性话题里。
——吵了那么久的曦光计划到底是干嘛的?
——异装癖到底算不算“变态”?
……
早晨七点半,黎千树推开病房,看见的是鹿晓与郁清岭各自抱着笔记本专注的模样。
彼时鹿晓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看电脑屏幕,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跃动;郁清岭则是背对着鹿晓,在不远处的写字桌上忙碌,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搭理谁,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自然而然地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整个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
黎千树的脚步微滞,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好久,他才露出了一丝松懈的微笑,朝着聚精会神的两人打了招呼:“嗨。”
沙发上的鹿晓听见声音,吓得浑身一怔,飞速掏出手机看时间——她看见手机的数字刚刚越过7:35,顿时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赤红色.
黎千树显然是在在楼道口等着门开,那一早就在病房里的她很显然是昨天晚上没走……
“黎师兄……”鹿晓心虚的声音。
郁清岭回过头,朝黎千树点了点头道:“你来了。”
黎千树左看右看想找个地方坐下,写字桌和沙发都被占了,于是叹了口气,坐到了病床上:“这几天我一直被商锦梨拖着在协科加班,所以昨天晚上没来得及看望你。”黎千树的目光落在鹿晓身上,“不过现在看来,还好没来呐,不然招人恨。”
郁清岭显然没听懂黎千树的言外之意,露出疑惑神色。
黎千树就坐在床上西子捧胸,眉宇间哀怨一片。
鹿晓:“……”
如果可以,鹿晓想要当场变成一只鸵鸟。
虽然这里没沙子,可至少鸵鸟不会脸红。
“我去楼下食堂买点早餐!”鹿晓准备逃窜,“黎师兄你吃过早餐了吗?”
“别急,有正事。”黎千树慢条斯理,脸上浮夸的表情渐收,“目前协科官方层面的辟谣已经完毕,公关公司也开始在网络上处理相关事宜,不过我们还没有解决掉麻烦的源头。”
鹿晓的脚步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