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那学生猛地抬起头来,面如金纸,终于出声求饶道:“几位贵人饶了我!”
“嗳我冷死了!”叶勉跺着脚抱怨:“他既不会多嘴,我们和这人耽搁这么些时候作甚,还不快走?”
李兆:“我们是在给你出气!”
魏昂渊斜了叶勉一眼,冷道:“怎么次次都是你充圣人?”
叶勉被魏昂渊这么一呛,火气也勾起来了些,不耐道:“我乐意!”说罢几步上前把那学生拽了起来。
叶勉拉着那人的手,只觉得手里像握了块冰,仔细打量了两眼,只见他身上就穿了件绀色的缊袄,连个披风斗篷都没有,叶勉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藏在袖间的小手炉取了出来塞到那人手里。
“你拿着吧,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将这里收拾干净,回去也别多嘴,今儿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叶勉说完只见李兆一脸无语地指着他,朝魏昂渊叫道:“叶四还真成圣人啦?”
“闭嘴!”叶勉不爽道:“你年前闯祸,我去行思阁替你顶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我充圣人?”
“我......”李兆被噎得悻悻闭嘴,只小声嘟囔着:“得,竟成我的不是了。”
叶勉自不会因前世受着“人人平等”的文明教育,便在大文朝要求自己的朋友更改他们早已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只不过他在努力融入他们并让自己不那么“格格不入”的同时,他也不喜他们对他的处事方式指手画脚。
阮云笙见叶勉脸色有些不好看,便咳了一声上前化解道:“行了行了,我们走吧,耽搁这么些时候已经迟了。”
魏昂渊白了叶勉一眼:“不是要走?还盯着那贱民看什么?”说罢便拉过叶勉的手。
叶勉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怒道:“魏昂渊你牵狗呢......”
几个人稍微走远了一些,那学生才抬起头来,抖着身子看着他们的背影,依稀还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真够倒霉的。”
“晦气死了,半路遇这么个玩意儿。”
“君子背后不言人。”
“叶四!!你够了吧?”
“叶四?”冻得有些青紫的嘴唇微动,喏喏念道。
第5章 散学
傍晚酉时,国子学钟鸣三声。
集贤门应声而开。
伴着着吱呀呀的声音,候在正门外的童子小厮们都伸长了脖子朝里面张望,寻摸自家小主子的身影。
不一会儿便有学子们说说笑笑,成群结伴地从门里走了出来,一时间国子学门口的广场热闹如集市,同窗道别,马儿嘶鸣,各府的车夫鞭子甩的噼啪直响。
叶勉今天出来的有些晚,他午后上的是射课,那校练靶场是在室外,叶勉厚着脸皮尿遁了四次,还是足足在外头吹了快两个时辰的寒风,人已经冻实了。
散学钟一敲,魏昂渊和李兆先带他回了启瑞院,在学屋烤了好一会儿才往外走。
三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话。
李兆:“这天儿还得好一阵才能暖和起来,要么下两次射课你别上了,我回去让我爹和杨教傅说说。”
“得!”叶勉赶紧阻止:“这让我爹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损我呢,赶上他老人家气儿不顺,还能落顿打!”
“你爹可真是......”魏昂渊在旁边听了直撇嘴,只是到底是长辈,没敢把话说全。
“他现在正看我不顺眼呢,”叶勉满不在乎道,“再说逃得了射课,还能再逃御课不成?横竖就这么两个月,冻不死我。”
大文朝的国子学教学内容十分丰富,礼、乐、射、御、书、数,一个不落,和他前世的应试教育完全不一样,除了文化课,他们要学贵族礼仪,音理舞韵,射箭,骑马驾车等,甚至连易经八卦和性教育都有。
李兆无奈叹气,“你大哥在扬州办差回来之前,你别惹他,实在不行就躲着些。”
叶勉无可不可得点了点头,惹不起可不就得躲着。
还没出集贤门,叶勉就看见他家丰今在大门外咧着嘴和他招手,旁边还站着魏昂渊和李兆两家的小厮。这下人们也是有趣,跟的久了自然也知道家里小主子平时和谁家交好,很自觉地各自抱团儿界限分明。
广场上已经没多少人了,三家的马车直接赶到集贤门正门口,叶勉也不和他们客套,道了声“明儿见”就跳上了车。
回了叶府叶勉没有回宝丰院,而是直接去了他祖母的寿云斋,今儿晚上是要在那边用膳的。
这叶府老夫人奉佛心诚,每日茹素,所以平日里并不让儿孙们陪她一起用饭,只叶侍郎心疼老娘怕她寂寞,每逢月里头的整日子都会带着夫人和孩子们一起陪她共食斋饭,后来这便成了叶府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寿云斋门口的小丫头子争着给叶勉掀了帘子,他娘和他大嫂已经到了,正在内室陪他祖母说话,带来伺候的丫鬟婆子乌泱泱站了一地,好不热闹。
“四少爷来了。”
丫鬟婆子们见叶勉进来,纷纷福身行礼,面上带笑。
一个穿着银红袄裙,藕荷色褙子的美貌侍女也笑盈盈地从内室迎了出来,手脚十分利落地服侍叶勉脱了大氅。
“云儿姐姐,一会儿你把我头上的冠子摘了,戴了一天勒地我头皮疼,”叶勉和他祖母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云儿说道。
“是,”云儿笑着应道,“四少爷先去里间儿暖和暖和,我让人拿篦子去。”
“勉哥儿快过来,到祖母这儿来,”里面传来叶老夫人的声音。
叶勉把鸡血藤木手镯也摘下来塞给云儿便进了内室,规规矩矩地给一屋子女眷请了安。
叶老夫人满脸带笑朝着叶勉招手,叶勉便走过去一屁股挤在他祖母坐着的乌木镂雕长板塌上,两只手臂环着老人家的腰,脸贴在她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