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霍洹想了想,说得平淡从容,“让坊中余下的人都迁到同一边去,剩下的一半,盖个新的宅子。”
……什……什么?
云婵被他圈在怀中都忍不住一哆嗦:腾半个坊出来给她建宅子?
这话怎么听都够得上“祸国殃民”这四个字了。
“其实也没有多难办,朕来堵朝臣的嘴。”他仍是心平气和,大约是看出她的惊意,说这话时已是低着头对她说了。
“陛下……算了……”云婵干笑着,一壁思量怎么拦下这事,一壁说得慢慢吞吞,“臣女……毕竟是要被‘废位’,弄得这么明目张胆,不是明着打冯家的脸么……倒不如……”
说到此处时尚未想好“倒不如”什么,于是神情悲愤地咬牙思忖了一会儿,忽地心思一动:“倒不如索性让臣女住到城外去?听着更像被贬。陛下先前带臣女去过的那处小山,臣女就很喜欢,在山脚下建个宅子就是了。”
也很是个办法。
“听着更像被贬”之类的言辞倒是无所谓,霍洹听出她是当真喜欢那地方,想了一想便点头应了。当即命人招集工匠去,尽快动工才是,得让她一被废位就有住处。
于是离长阳数里的小山之下,突然开始“大兴土木”了。这情况十分少见,一时过往的商人、乃至闻训的城中百姓,都好奇地想要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到了跟前却发现有禁军守着,根本不许旁人近前。
这样的事,多事些的朝臣自是会拿来纠劾以表忠心的。皇帝对此却一反常态地显得不耐烦,全无平日或多或少听几句的好态度,一听有人提及,便直接了当地回上一句:“朕看那边风景好,着人修个宅子,怎么的?”
明摆着不想让人过问,更不愿听什么阻拦。提起此事的大臣便哑了声,闷头想想……好像除了这宅子以外,皇帝平日里都还挺勤俭的。那么修顺着他的心意修这么个宅子也无伤大雅,就由着他去好了。
于是城外的宅子紧锣密鼓地修着,长阳城中,那巫蛊案也在循着冯家的意思有条不紊地进行。
明宁长公主府那一出事,到底折损了十余位禁军,纵使霍洹知道隐情而不想责怪霍檀,但若当真半点不罚,又会让旁人觉出不对来。
是以众人所见,便是皇帝连下了三道圣旨训斥明宁长公主不分轻重,明宁长公主战战兢兢地去宣室殿谢罪而未得召见,最后是皇太后出面说情、又亲口罚了明宁长公主两年的俸禄才了事。
此事落定后安静了半个月,“终于”出现了巫蛊案发以来的第三个人偶。
还是诅咒皇太后的,深深刺着数十根银针,可见施蛊者的恨意。
这一回,这人偶是在宫中发现的,藏在长乐宫后的草丛里。据说藏得极隐秘,若不是有个小宫女“偶然”在旁边摔倒了,很难看到这人偶。
皇太后自是勃然大怒,当即下旨阖宫彻查。彼时云婵正在宣室殿中平心静气地侍弄着眼前杯盏茶叶,茶艺精湛。
闻得宦官禀报,云婵定了定神,便将刚倒出的一盏茶奉给了霍洹,自己也沏了一杯,浅浅笑道:“看来开始了。臣女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呵……”霍洹轻笑了一声,依言将茶饮了下去,继而有些苦恼地扶了额头,慢悠悠道,“看来不得不委屈你一阵子了——那宅子还未建好,直接废了你,你没地方去。朕就先拖着此事,过几天先将你禁足,待得建好了住处再废你位份。”
“诺。”云婵轻松地一应,当然没有要被禁足废位的紧张,气定神闲地又抿了口茶,想了一想,坐到了霍洹身边去。话语中带着几分乞求几分撒娇,她胳膊放在他案头托着腮,“‘获罪’之前,先求陛下一件事。”
他睇一睇她,胳膊肘往岸上一搁,同样托着腮,问她:“什么事?”
“要把这戏做像,该避嫌的人就得避嫌。”她明眸望着他,一字字道,“陛下别让兄长查这案子了,若不然怎样的结果在外人看来都是假。”
这话很在理,霍洹听了,却微笑道:“朕就没打算让谁都觉得这事是真的。”
……啊?
“与其让旁人都觉得你当真是因为巫蛊而被废,还不如让他们直截了当地看出来,朕是给冯家面子才废的你。”他改作一手托腮,另一手的手指一下下轻击着桌面,“一来免去了日后还你清白的麻烦,二来,也该让冯家知道,朕给他们的面子他们可以接着,朕不打算给的面子,他们不能强求。”
说白了……就是他既要借着冯家给的这个机会解决她长公主的封位,又完全不想合冯家半分心意,一边下对方给的台阶一边打对方的脸。
当晚,除了宣室殿外,阖宫上下已是一派紧张。
那制蛊的巫女黎氏就藏在宫中,被搜了出来,立即押去长乐宫审。
听说审得并不容易,起初,那黎氏咬死了是自己一人所为。最终扛不过重刑了,才招出了云婵。
有了这一道转折,她听上去倒真是“忠心可鉴”,后来招出的话,也就多了可信。
“嘁,反过来说,还可说是屈打成招呢。”云婵冷笑一声跟霍洹说了这想法,霍洹一颔首赞同道:“这不都是由着人说?”
于是他们就等着皇太后的到来了,置了个棋局,也不好好走棋,反倒打了个匪夷所思的赌:赌在谁走棋时,皇太后差人来传。
这样一来,二人自然都走棋走得很急,谁都想赶紧走完自己的,把“危险”转到对方头上去——毕竟赌了二百两银子呢!
“该陛下了!”云婵再度在落子的同时大舒口气。霍洹执起棋子来,还未落下,便有小黄门匆匆入殿,伏地一拜。
“……”霍洹挑眉,云婵笑得开心,看来是她赢了。
“陛下,皇太后驾到。”
那小黄门却禀出这么一句,弄得两人同时一滞,互相看看,霍洹率先一拍桌子,笑道:“不是来传你去……不算!”
“都亲自来了,必须要算!”云婵争辩道,美目怒瞪着,忍了忍又不好多争——毕竟皇太后都到了。
敛去笑意,正了神色,霍洹吩咐宫娥来收了棋盘棋子,抄起本奏章在云婵额上一敲:“去跪着去。”
“……”云婵一愣,啧了啧嘴“干什么?”
他一哂:“看上去比较像在问罪,好让太后赶紧走。”
作者有话要说:《大夏日报》:
曝锦宁长公主长阳城外置宅,欲“逃离北上广”。
专家分析:城外地价或将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