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了反应,少年也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目光包容。
盛岑听到声音急匆匆的跑过来,看到少年怔了一下,“言翡?你怎么回来了?”
“岑哥!”言翡响亮的唤了一声,微笑道:“我奶奶快过生辰了,我回来看她老人家的。”
盛岑勾唇,像兄长一样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长高不少。”
盛昔回过神来,对少年笑了笑,柔声说:“小翡,好久不见。”
言翡脸上的笑容变大,伸手抱住盛昔,声音带着些撒娇的语气,“昔哥,我好想你!”
盛昔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温柔的摸了摸言翡的后脑,笑容无奈而放纵的道:“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撒娇。”
言翡松开盛昔,冲他眨了眨眼,笑得露出了牙龈上,看起来一脸活泼憨态,可是汤七圆站在一旁,却觉得他的眼尾看起来透着狡黠,特别是看向盛昔的时候,眼睛格外的亮。
皇帝站在远处看到这里的骚乱,他面色难看的走过来,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丁欧,不悦的皱起眉头,吩咐道:“扶起来,送回家。”
丁欧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本来想让盛昔出糗,没想到出糗的却是他自己,因此懊恼万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有些狼狈的说:“陛下,我没事,我不是故意的……”
皇帝却看也不看他,而是厌恶的对身旁的盛连道:“快点让人送他回去。”
皇帝向来最爱面子,丁欧在他的慈善拍卖会上弄出了乱子,即使丁欧是蓁微夫人的外甥,皇帝也难掩怒气,一眼也不想看到他。
可想而知,如果言翡刚才没有抱住盛昔,让皇帝丢脸的是盛昔,那么现在他的脸色恐怕会更难看。
丁欧不情不愿的被盛连拉走了,盛连脸上的神色和丁欧一样难看,这次丁欧没有整蛊到盛昔,他看起来还很不甘心。
“陛下!”言翡走到皇帝面前,清脆的叫了一声,眉眼弯弯,看起来很是讨喜。
皇帝看到他,面上的怒容散去,扬起了笑容,语气温和的说:“小翡回来了啊。”
言翡点点头,站着和皇帝寒暄了几句,皇帝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汤七圆能看出皇帝很喜欢他。
盛岑淡淡的看在眼里,微低头跟汤七圆解释,“小翡是内阁言老的孙子,你应该知道言老,言老德高望重,我父皇当年就是他一手扶持上位的,所以父皇对言翡自然关爱。”
汤七圆点点头,他曾经听父亲说过,言老正直不阿,这一辈子事事以帝国的安危为先,他当年之所以选择支持现在的皇帝,实在是因为皇帝的其他的兄弟更为差劲,一个个要么花天酒地,要么手段残忍暴虐,全都不成气候,现在这位皇帝,至少会为了面子顾全大局,努力装出几分皇帝应有的样子。
司仪走到皇帝身旁,恭敬的低头耳语了几句,皇帝听后笑了笑,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又整理了一下领口,抬头对大家不咸不淡的说:“拍卖会要开始了,现在过去吧。”
大家一起移步到了拍卖场,这种集中了荣光和镜头的事,皇帝自然喜欢,他亲自上台讲话,慷慨激昂的说着他对帝国的贡献和付出,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个个面露赞叹和欣喜,眼角眉梢却带着无言的冷漠,这里的人都是利益至上,没人真的关心他所谓的光辉事迹。
拍卖开始后,第一样东西是皇帝捐出的一样古董,想要讨好他的人立刻开始争相竞夺,纷纷表现出势在必得的架势。
皇帝看到自己拍出的东西被这么争抢,不由面露欣喜之色,默默的把这些表现的积极的人都记在心里。
第二件物品是夏皇后捐出去的青釉花瓶,最后被夏家的代表拍了过去,这场拍卖会说到底,不过都是在给皇帝庆生捧场而已,既成全了他的名声,也算做了好事,夏家这个时候也会表现出诚意来,意在表示夏家和皇帝的关系尚未分崩离析。
第三件物品放出来后,大家都惊讶的看向了盛昔,因为这件物品捐出者的名字上写着盛昔的名字,这是往年从未有过的。
台上的拍卖官声情并茂的大声讲解着,“这幅画是大皇子亲手所画,价值不菲,有着重要的意义,现在开始竞拍!”
汤七圆抬头看着大屏幕上的画作,盛昔捐出的这幅画,画里描绘的是日出,跟那天早上他和盛昔看到的景致一样,阳光从地平线升起,金光闪耀,夺目而温和,清冷却充满暖意。
他不自觉露出了一抹欣慰的淡笑,周围渐渐传来大家的惊呼声,这里的人大多数是经常出入画展和各种艺术拍卖会的,他们自然能看得出盛昔在绘画方面的功底。
大家惊讶于盛昔的才情,更惊讶于他在艺术上的天分,原来这位大皇子并非一无是处,反而有着一鸣惊人的本事。
盛昔的画,用色明艳丰富,线条细腻柔和,懂画的人都可以从他的画里看出,他并非如传闻中的那样阴郁,反而他活得很阳光通透,用温柔的目光看待着这个世界。
有的人不禁开始怜悯,如果大皇子的腿没有受伤,如今又该是怎样的光彩照人?大家这样想着,不自觉开始想起了当年的事故,当年事情的真相,真的如他们所知道的那样简单吗?
皇帝看着大家探究的目光,脸色不自觉难看了起来,他狠狠的看了盛昔一眼,寒声问:“谁允许你私自捐画的?”
他抬头看向盛岑,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我明明是让你随便拿出点东西捐出来,什么时候让你把名额给你哥了?”
盛岑看着他冷笑,嗓音冰凉刺骨,“既然这是慈善拍卖会,那么哥哥想要做慈善也无可厚非,反正都是做好事,是我还是哥哥,又有什么差别?父皇您为什么不愿意?”
盛岑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已经忍不住带上了讥讽。
皇帝让盛岑捐东西是为了向众人表达他们父子同心,一家和睦,成全他自己的面子,却不是像现在这样,让盛昔有机会可以露出锋芒。
皇帝心里憋了一口怒气,今天盛昔和盛岑屡次违抗他的命令,他的怒火已经积压到了顶点,但竞拍会已经开始了,他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怒火,面上努力挂着得体的微笑。
竞拍盛昔画作的人很多,他们这次不是为了讨好,也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单纯的欣赏,欣赏盛昔的画作,也欣赏盛昔的顽强。
夏皇后站在人群里,偷偷的按了按眼角,她的眼里闪着柔和的光,她为自己的儿子骄傲,也为他难过。
她的儿子如果没有腿伤,本来应该拥有很好的人生,是她没有保护好他,也因为她的儿子有一位没有良心的父亲,她看着皇帝的目光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怨恨,她自己的人生她可以不去恨,但她一定不会允许这个狠心的男人再毁掉她两个儿子的人生。
盛岑伸手拍了拍夏皇后的肩膀,夏皇后看了儿子一眼,泪藏在眼眶里没有掉下来,她坚强的挺了挺背脊,淡淡的保持着微笑,没有让心口的酸涩再继续蔓延。
这幅画的竞拍持续了很久,最后以言翡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结束。
盛昔听到言翡喊价,惊讶的张大了眼睛,无措的看向言翡,这幅画的拍卖价格早就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他连忙说:“翡翡,你不必……”
“昔哥,你的这幅画,我很喜欢。”言翡看着他,眉眼弯弯,语气真诚,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皇帝站在一旁微微笑了笑,一派大度雍容的说:“昔昔,翡儿欣赏你的作品,又愿意做善事,你就不要多说了。”
言翡刚才拍卖的价格不高不低,正好比皇帝刚才拍出去的那件物品少了一百块钱,给皇帝留足了面子,还顺便表达了对皇帝敬重,可以说是面面俱到,皇帝自然很满意,就连盛昔擅自捐出画作的那点不悦都淡去了。
盛昔抿了抿唇,没有再反对,不管怎么样,有人能够欣赏他的画作,总是值得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