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小溪沟的水,从脚边哗啦啦的流淌过。
黑暗中,李元青牵起她的手,轻声道:“你只要跟着我走就行了,这一路上没有坑,不用看也成。”
“哦,”说是这样说,可真要她不看脚下,走起路来,就感觉怪怪的。
李元青的手很大,也很暖,能完全包住她的手。离的近了,她也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那是一种叫人很舒心的气息,叫人踏实、叫人安心。当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触觉就比平时格外灵敏。
李元青可能是有些紧张,握着她的手,时紧时松,竟还有些微微颤抖。
麦芽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李元青本来就紧张,一听见她笑,就更紧张了,差点没叫地上的坑绊一跤,“你……你笑啥?”
麦芽摇摇头,可又想起天这么黑,摇头也看不见,只得说道:“我是怕你紧张的摔跤了。”
“呃……不会,我走夜路都走习惯了,”李元青边走边道,“以前我经常把从山上打来的山货送到县城里卖,山货越是新鲜,越是值钱,可有时等我从山上下来时,都快中午了,再往县城里跑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得摸着黑,要是赶上有月亮还好一点,多多少少还能看见一些,要是没有的话,就全凭自己摸了,我记得有一回,就摸到路边的小沟里去了,那凉水一浸,才醒过来。”
光是听他说,很难想像的出,在荒郊野外,他一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当初他才多大呀?
说话间,就已到了田家门口。先前离的远,还能看见堂屋里点着的油灯,看来田氏还没有上床休息,在等着他们回来。
李元青一直把麦芽送到大门口,看着她进了院门,又看着冬生把院门关上,这才转身往回走。
李和笑嘻嘻的跑快两步,追上他,道:“你小子命不错嘛,得了这么个好媳妇,晚上做梦有没有笑醒哪?”
李元青禁不住笑道:“你胡说些什么!”
他不承认,李和就更不服气了,“这咋是我胡说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早几年你就喜欢田麦芽了,只不过那会她整天把心思都放在谢文远身上,瞅都不瞅你一眼,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想不到我才一年多,她就完全变了样,真是叫人纳闷!”
李和虽然单纯,但不表示他傻。以前李元青每回看见田麦芽那眼神,想想都让他起鸡皮疙瘩。没想到,一转眼,田麦芽都跟他定亲了。
李元青不想跟他解释那样多,依他的脑子,只怕越解释越麻烦,眼看就要到自家门口了,便催着他赶快去洗洗脚,准备睡觉了。虽然他明儿还有很多活要做,但既然麦芽说了要上山找板栗,他哪能不跟着一块去呢!即使冬生也跟着,但他还是不放心。
晚上,当麦芽躺进暖暖的被窝时,心里那个爽啊!
现在还没到要烧炕的时候,但是田家今年新弹了不少的棉被,田氏存了些新的,都搁起来,准备明年给她当嫁妆,剩下的都弹了被子,给冬生也弹了一床新的,虽然他说不怕冷,可麦芽坚持家里每人都得盖一床新被子,不能就她一个人盖。
她不光身上盖的被子是新的,连身下的床单也是田氏新裁的。
麦芽摸了摸软软的被子,被面是棉布的,虽然不及丝绸好看,却比丝绸耐用。丝绸的布料,稍不注意,就很容易勾到线,手指再一带,被面就得花了。
所以,比起华丽的丝绸,她更喜欢实用又柔软的棉布。只是这里没有被套,被里都是直接盖在身上,不仅不卫生,还不方便拆洗,所以,她正准备从县城再买些布回来,做几个被套用用。
麦芽白天的确累了,夜里睡的香,一夜无梦,到了次日天还未亮时,就醒了。
田氏也一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喂猪,这猪也吃不了几顿了,冬生已经在找专门下乡杀猪的屠户,找到他们,再请他们来杀猪。今年田家喂了两头猪,卖年一头半,自己家只留一半过年吃就成了。
麦芽起床叠好被子,又把自己的屋子归整归整。然后坐在镜子前,梳理自己的长发。
这一头长发,教她郁闷的很,都长及腰了,想到冬天得费劲洗这么长的头发,说不定刚一离了水,就得结成冰了。要不是碍于自己是古代的女娃,她真想把头剪成齐肩,然后梳个马尾,多利落!想归想,不过她可不敢真的剪掉。
乘着天色还早,洗完脸,简单收拾好屋子之后。麦芽就得准备好今天要卖的大肠锅子还有牛杂锅,那泡菜也得掏出来准备好。
小二是固定每隔三天来拉一次泡菜,陈掌柜要的臭豆腐也多,至于猪大肠跟牛杂,其实他们店里也能做,可就是怕洗不干净,所以陈掌柜依然还是从田家进货,可能他也是怕丢了田家这个大户,所以宁可自己少赚钱,也要留住他们的心。
泡菜都装在大瓦盆子里,之所以不用大缸装,是为了能及时将泡好的菜拿出去卖,免得缸底太深,有些菜掏不出来,搁久了,味道就会变酸。
田氏在厨房熬了一锅稀饭,顺便又洗了个几个咸鸭蛋放在稀饭锅里蒸。
冬生一早就去附近打柴,专找那些枯死的,或是乱生的树枝砍,每天都要背上几捆回来,然后再整齐的码放好了,留着天冷的时候烧火用。
大锅里的猪大肠,用余火焖了一夜,早烂熟了。一揭开锅盖,浓郁的香气,就催的人口水直流。
麦芽看着大半锅的猪下水,问道:“娘,今天的大肠都在这儿吗?”
田氏不晓得她问的什么意思,也跑过来伸头看,“就在这儿呀,每回都是小二来才带的货,数量也没变过,咋啦,是不是不够卖?”
麦芽放下锅盖,“肯定不够了,天气越来越冷,吃锅子的也渐渐多了,小二一直都按着我们定的货送过来,现在就连我们自己家吃的也多了,光是这些肯定不够。”
听她讲的好像很严重,田氏也担心了,“哎哟,那咋办?要不我们自己去县城里头进货?”
麦芽想了下,又摇头,“咱们对县城里的情况都不是很了解,再说了,也不能天天往县城里跑,我看还是让小二替我们多跑几趟,眼下快过年了,卖猪的多,杀猪的也多,天冷的都快结冰了,也不怕买回来的猪下水坏了。”
田氏道:“你是说,咱们把猪下水都腌起来,留着慢慢用?”
麦芽点头,“明年开了春,咱家还要开荒地,那会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到时候上哪弄菜去,现在杀猪的多,猪下水也便宜,现在不备货,那要啥时候再备,今天小二一来,你就跟他说,城里杀的猪下水,我们家都包了,下午再让哥哥去多买几个大水缸,腌好了,搁在院子里,你也不怕坏了,您说对不?”
一听说要存更多的猪下水,田氏心里还是有点打鼓,“那……要是万一卖不出去呢!”这才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麦芽笑了笑,宽慰她道:“咋会卖不出去呢,就算是卖不出去,咱留着自己家吃,也不是不行,再说了,等过春节的时候,走亲串友的人多了,家里来客人的也多,哪还用担心卖不掉呢!”
见田氏还是皱着个眉,麦芽笑着抱住她的胳膊,叫她不用担心。
天快亮时,冬生背着一捆柴从外面回来了,一到家,便把柴往地上一搁,手也不洗就准备去舀凉水喝。
“哥,这么冷了,你咋能喝凉水,等着,我去给你倒些温水来,”麦芽拦住他,又急忙去厨房从两个大锅中间的小洞里舀了些温水出来,这水本来就是煮开的,因为没有暖水壶,只能一直温着。
冬生不在意喝冷水还是热水,他只知道渴了就得喝水。
田氏瞧着自家院里堆了有院墙高的柴禾,说道:“咱家存了这么多柴,外面还有不少干草,够过冬了,不用再去背了,要不你去看看元青家柴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你也帮着他们背一些。”
冬生一仰头,把大碗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完了,把嘴一抹,“他家柴禾不比我们家少,娘,你别忘了,李元青比我还勤快呢!”
麦芽已经把稀饭盛出来,对他们道:“我们先吃饭吧,等会家里就要来人了,咱们得快点准备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