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临街前后都是雅间,中间大堂只摆了六个圆桌,每一个上面都铺着暗红的桌布,看起来十分华贵。
因为有些暗,所以四周的暖炉上还摆着油灯,莹莹灯火把整个大堂点缀得灯火通明。
这里的雅间都是用镂空木雕做骨,白娟做面,对开八扇门扉格成小小的单间,看起来倒有几分别致。
小二领着他们走到其中一个雅间,刚一推开门,里面便马上迎出来一个略有些年长的侍者:“几位,新年好,我是天字三号的小二,快里边请坐,小的刚烧好了热水,不知要喝什么茶?”
这间雅间刚好是六人座的,他们一家人坐正合适,等到程维哲他们都坐定了,杨中元这才道:“不知你家食府有什么特别的茶品?”
这小二年纪略微大一些,已经算是个青年了,他面容看起来干干净净,态度也不过分巴结,却麻利得恰到好处。
听了杨中元的话,他忙说:“不瞒您说,万溪这里没有自己的茶。不过南茶北茶却一样不少,我们家这里,点得最多的要数南茶崇岭雪芽,如果您平时也喜品茶,应当知道这个便是前年的贡茶。听闻圣上相当喜爱。”
在座几位,对茶最有研究的自然是韩世谦了,他笑道:“崇岭雪芽倒是很香,不过前年的贡茶,应当是用崇岭雪芽做的茶饼,名叫千重雪,那个里面加了金散一起炒制,去了苦涩之味,多了甘甜之香。”
小二听到他几句话便把贡茶的特点讲了七七八八,也十分惊讶:“哎呀老先生,您可是真懂茶。小的只知道崇岭雪芽,铺子里也只有这个,您说的千重雪,我们老板也去定了,就是不知今年的新茶定到没有。”
韩世谦虽说避世已久,可他到底放不下茶之一字,平时如果出门,去得最多的也都是茶馆。这些消息,也就是在那些地方听来的。
千重雪他喝过吗?那是自然没有的,但只要知道里面加了金散,他就能大致推测出味道与口感。虽然其他的辅料外人不会知道,但总体来讲不会有太大偏差。
所以他听小二说崇岭雪芽,便真的想叫了千重雪品味一番。他毕生研究茶叶,只有每种每样都喝过,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失去对茶的敏锐与熟稔。
“没有就罢了,我们不如就喝雪芽吧。不过这个前味苦,小二,有没有给小孩子喝的东西?”韩世谦摸了摸徐小天的头,问小二。
小二忙答:“有的有的,有早起新榨的豆浆,跟我们家特制的梅露,您几位是第一次来万溪吧?不如小的给小客人上一杯豆浆,再给您几位加一壶梅露如何?这个比较甜,加了蜂蜜的。”
这小二倒是真有一手,因为他们包桌,所以茶品饮品都是随便喝的,看着杨中元他们是第一次来万溪,对自家铺子不熟悉,于是便把特色的东西都一一讲出来,根本不怕费钱。
那倒是,一桌二十两的银子,就算是鲍鱼人参,也能敞开吃了。
他做派自然大方,程维哲和杨中元对他颇有些好感,觉得以后自己铺子要是能请到这么得力的小二就好了,于是程维哲眼睛一转,佯装打趣问他:“小二哥态度真是太好,你在你们铺子里口碑一定是最好的,不知老板一个月给你开多少个铜板啊?”
小二也不是第一次被客人夸了,听了只是摆手:“哪里哪里,客官您真是太可气了。我们老板人好,我们一个月的工钱,自然比别家的要多一些,不过也没高多少。但是老板总是很和气,我们做得也舒心不是。”
杨中元和程维哲了然点头,这一点,他们两个都能做到。
目送他出去取茶品,韩世谦这才冲程维哲道:“维哲,待会儿走到时候问一下,这家店卖不卖成茶。我们对丹洛的茶熟悉,可别地的品种繁多,如果不每一种都了然于心,是做不出好茶饼的。”
程维哲忙站起来冲他行个礼,道:“师父说的是,我们此去衢州,还要路过凉州,到时也都买一些,安稳下来一样样品尝。”
韩世谦笑笑,伸手招呼他:“好了,我又不是那严厉师父,你不用事事都行礼。”
他说完,还不等程维哲回答,到时周泉旭插话:“你嘴上说得好,平时还不是想骂就骂他。”
对他,韩世谦总是觉得十分有趣,他们两个年纪大了,个性也很迥异,却非常奇怪地能一起拌嘴逗趣。平时孩子们忙,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一个念书一个缝缝补补,倒也能把日子慢悠悠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