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四安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挑眉,
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菜鸟,这些人不去衙门告状,而是到人家们前来闹,看这阵仗,谢家人根本见不到罗府尹的面,光是这些差役的磋磨都不一定熬的过去。
捕头则是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了不忍的神情,上前搀扶那妇人:“还请起身,本捕头定然给你们一个公道。”
妇人又是一阵嚎哭,竟让人听出了些韵律。
郑四安却不看他们,而是缓步走到了牛车前。
有个汉子想要来拦着,可郑四安也不是寻常人,腕子一抖便绕开了他的手,从单子下面一把抓起了男人的手腕,紧紧扣住。
几个呼吸的时间,郑四安就松开手,昂头对着霍云岚摇摇头。
没有脉了。
徐环儿微愣:“真死了?”
霍云岚却笑起来,瞧着那个被郑四安拉拽都使劲儿夹紧胳膊的“死人”,霍云岚轻声道:“没想到进了都城还能遇到这种糊弄孩子的小把戏。”
徐环儿不解,霍云岚便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听的徐环儿眼睛瞪大,有些惊讶的看着霍云岚:“夫人怎的知道?”
霍云岚声音轻缓:“这些不过是骗钱常用的手段,没什么新鲜的。”
她不是大家贵女,而是生长在小山村里面的普通农家女子。
即使自小饱读诗书,可是霍云岚依然要为了家里的生计奔波,担着野味道城中售卖是常有的事,只是她的长相惹眼,总要多小心些。
不多长心眼的话,只怕自己还没等遇到表哥,就已经被人骗走了。
去得多了,见得多了,那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她便不觉得新鲜。
霍云岚依然捂着福团的耳朵,声音慢悠悠的:“寻常人死后,一个时辰就会身体僵硬,两日后才能缓解,等满七天便能恢复,瞧刚才千总抓那老汉的胳膊时半点没费力,而且没有任何斑点,身子完好,想来就是没死装死。”
徐环儿愣愣的看着霍云岚,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抖了一下才道:“夫人,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霍云岚淡淡一笑:“书里什么都有,我也是瞧来的。”
徐环儿:读书……真好。
见徐环儿还有些怕,霍云岚便递了盏热茶过去,徐环儿接过一饮而尽,陡然生出了不少胆气,便接着问道:“他们这么折腾谢家一遭,是为了什么?银钱吗?”
霍云岚扭头朝着下面看去,轻声道:“怕是不尽然。”
从她坐下开始,下面的人只闹着冤屈,喊着苦命,但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提过要让谢家赔钱的话。
按理说要公道是要去衙门的,这般私下里找上门多半是想要银子。
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要,似乎就是等着人来把谢家人抓走,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霍云岚接着道:“谢家开药铺的,与人为善,素无仇敌,这些人想来不是寻仇,又不是为了讹诈,那就只能是盯上了谢家旁的东西。”
徐环儿想了想,低声道:“铺子。”
霍云岚点头。
谢家想卖铺子不是新鲜事儿,霍云岚能打听到,旁人也能知道。
只是谢家要价高,偏偏地段好,就招来了灾祸。
徐环儿也想通了其中关节,她年纪轻,丝毫不掩饰情绪,皱着眉头道:“用此事要挟,索要人家的店铺,倒是好一手空手套白狼,下作至极。”
霍云岚却没有那般气恼,而是略想了想,将头上一只钗子取下来递给了徐环儿,温声道:“把我刚才告诉你的话跟千户说一声,把这个给他,他知道怎么做的。”
徐环儿接过来,应了一声,略有些可惜的道:“倒是平白浪费了一支钗子。”
霍云岚闻言,便叫住她:“环儿说的是,”而后把钗子拿回来簪回头上,转而拿出了一钱银子给了徐环儿,“下去找掌柜的买根便宜的茶针,记得要尖头的。”
徐环儿捏着钱,看了看自家夫人。
怪不得夫人能发财呢,不仅能赚钱还懂得节约。
徐环儿离开后,苏婆子轻声道:“夫人,何须这般复杂?想要戳穿很是容易的。”
霍云岚则是笑着道:“戳穿容易,但是打发那些差役不容易,况且谢家铺子日后是要归我的,这会儿闹出了治死人的事情,要是悄无声息的解决,恶名却依然会借着这些百姓的口张扬出去,似是而非的事情最是难辨,以后的生意怕是要受影响,总要弄得动静大一些,才好让铺子留个好名声。”
苏婆子略一犹豫:“为何不用将军之名?”只要一提,哪怕是郑四安亮下腰牌,就能立刻平定事端。
霍云岚抱紧了怀里的小胖墩,闻言轻声道:“这等事,还用不着仗表哥的势。”
之前在那小食肆里,她用魏临的校尉腰牌“仗势欺人”,是因为面对的是知州手下,当时魏临的官位没高多少,却是好用的。
可是现在,自家相公已经是从三品官位,未免大材小用,拿出来对付这些无赖反倒显得跌份。
霍云岚托着下巴,慢悠悠道:“相公太有本事也愁人得很呢。”
苏婆子:……哦。
等徐环儿拿着买来的茶针走向郑四安时,那些人正闹得欢实。
徐环儿微微提起裙摆,躲开他们,拽着郑四安耳语几句。
郑四安闻言微微挑眉,而后笑起来,很快就平复下去,伸手拿过徐环儿递过来的茶针,瞧了瞧尖尖的那端,便大步走向了捕头,根本不看那几个哭闹的,而是直接道:“捕头大人,在下不才,也会几分医术。”
捕头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面上却喜道:“原来郎君还有这般本事?”
郑四安晃了晃手上的茶针,慢悠悠道:“我这人别的不会,专治想死死不了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