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师父什么也看不见,就这样上了马?我不知道自己是骑在马上具体走到了哪儿?一会儿会听见‘哗哗’的雨声,感觉到雨点打落在身上,一会儿又是完全听不见雨的声音,也没有感觉雨点在落下。
而在马上,我也能感觉时而颠簸,时而又是平缓的地形……我只是暗自猜测了一下,可能这个雷山苗寨也有类似于蛇门那种地下秘道,具体有些什么防范,却是不知。他们肯定不可能像小丁一样在我和师父面前轻易坦诚一些秘密的。
说实话,我和师父其实也无心知道。
因为被蒙着眼睛,我也不知道在马上坐了多久,一直到我都感觉大腿两侧摩擦的受不了了,简直不能再在马上呆一分钟,就要出声请求下马了,而恰好马就停了下来。
我被扶下了马,然后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扯了下来,陡然刺眼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睛,用了好长时间才适应了这忽然的光亮。
我发现我和师父被带到了一块巨大的山坡侧面,这个侧面的山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拔的关系,还是刚刚下过雨的关系,总是有一层隐隐的雾气缭绕……在我眼睛适应了以后,我发现这片青葱的巨大山坡,竟然是一片巨大的墓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坟包。
“这……”我一时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而在这时达兴大巫走到了我和师父面前,说道:“镇子里死那些人,也是咱们寨子的人,总归是要回归祖坟的。就抱歉了,在带你们进寨子之前,还是得让他们入土为安。”
“亡者为大,这是应该的。”师父语气带着一些悲凉的说了一句,这个时候,我们已经看见由这些尸体已经被运上山来,是分别由十几匹马拉着的简易木车,这些尸体就堆在这些木车上。
我和师父毕竟是外人,他们的丧葬仪式我们是不好参加的,只能等在了一旁。
从天色上来看原本已经是中午,而在匆忙之中,这个丧葬仪式达兴大巫也只是简略的主持了一下,就交给了另外几个大巫和手下的人去办。
之后,达兴大巫就叫上了阿卯斗,还有一个背着强子的人,带着我和师父朝着山坡的另外一面走去……在另外一面,看似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竟然有一条隐藏的小道,达兴大巫此刻就带着我们几个人走在这条小道上,不用说,这也应该是通往寨子的路。
只是走了不到五分钟,阿卯斗就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的对达兴大巫说道:“大巫,这只是去秘寨,这合适吗?”
我和师父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秘寨,可是又不好开口问,而达兴大巫只管往前走,只是斜了一眼阿卯斗,说道:“去秘寨你是害怕?”
“有一点儿紧张,毕竟秘寨是大巫才有资格去和居住的地方,我在寨子里那么多年,就没有上去过几次。可是,大巫,我自己是无所谓,但是带他们去秘寨,这……?”阿卯斗说话间看了一眼我和师父,神情稍许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一副忠心为了寨子的表现。
这弄得我和师父有些尴尬,但达兴大巫冲着我和师父笑了一下,那意思是我和师父不必放在心上,然后就忽然停下了脚步,正面面对着阿卯斗,忽然扬手一个耳光就扇在了阿卯斗的脸上。
我和师父一下子就愣了,如果是为了我们这样对待阿卯斗,岂不是弄得我们很……
这个时候不光我和师父愣了,包括背着一直昏迷不醒的强子那个人,包括阿卯斗自己也愣了,他捂着脸,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半天才说出了几个字:“大巫,这……这是为什么?”
达兴大巫根本就不理会阿卯斗,而是看着尴尬的我和师父说了一句:“不关你们的事,只是让你们见笑了,我要在这里处理一下这个小子,他的心可能已经不在寨子了。”
这个是什么意思?我和师父面面相觑,但还是退开到了一边。
而另外一个苗人想开口劝一点儿什么,但对上达兴大巫严厉的眼神,也背着孙强站到了一旁,剩下阿卯斗一听见达兴大巫这样说,立刻激动了起来,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声音大到有些尖厉地说道:“大巫,你可以骂我,打我,不给我任何一个原因都可以,但是你不能说我的心不在寨子里啊?这不是在说我背叛寨子吗?”
说着说着,他还说起了一窜儿苗语,可惜我和师父就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了?
听着这些话,达兴大巫原本严肃的脸渐渐变得柔和了一些,眼中竟然是悲哀的光芒,在阿卯斗还在激动的说着的时候,他忽然打断了阿卯斗,说道:“阿卯斗,你从小失去父母,几乎可以说是我拉扯大的孩子,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把你带到这里来问话,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说你心不在寨子了,而不是直接说你背叛寨子。”
在达兴大巫说起阿卯斗几乎是自己拉扯长大的时候,阿卯斗忽然就跪在地上哭了,很是动静的样子,可是当达兴大巫话锋一转的时候,阿卯斗又开口开始急急的争辩了,只不过他还是说的苗语,我和师父仍旧是听不懂。
“阿卯斗,从始至终,是谁让你做主把他们(我和师父)带进镇子里的?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而你作为寨子里的人,难道不明白寨子的忌讳?你竟然在镇子里大喊我和达戎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达兴大巫一句话比一句话严厉,声声质问阿卯斗,听我和师父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们想起了在山上,阿卯斗让我和师父下山,去镇子的话,难道这不是达兴大巫的意思?
面对达兴大巫的质问,阿卯斗沉默了,达兴大巫望着阿卯斗说道:“你是不是承认了?”说完这句话,达兴大巫自己也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心痛。
这下阿卯斗再次激动了起来,一下子跪着抱住了达兴大巫的腿,更加情绪不稳定地说道:“不,大巫,绝对不是这样的……我刚才只是在想,我自己这些年来,是不是因为仗着大巫的宠爱,太过于骄傲和喜欢自作主张了,我忽然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我对寨子是绝无二心的,如果大巫你不信的话……”
说话间,阿卯斗忽然放开了达兴大巫的腿,然后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就朝着胸口扎去,大喊了一声:“我愿意以死明志。”
刀一下子扎进了阿卯斗的胸口,鲜红的血液从阿卯斗的胸口流出,一下子映红了胸前的衣襟,但也在这个时候,阿卯斗的手腕被达兴大巫死死的抓住了,他还倔强的要往胸口里扎,可是达兴大巫的力气是有多大?他挣扎了几下,始终不得存进。
“罢了!”达兴大巫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疼,然后一拧阿卯斗的手腕,那把锋利的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而旁边那个背着强子的苗人也赶紧的对达兴大巫说道:“大巫,阿卯斗应该是不会背叛寨子的,他肯定就是年纪尚轻,还不懂得轻重。”
阿卯斗在一旁哽咽地说道:“除了咱们祖巫十八寨,有谁还懂巫家的诅咒之术?所以,到了镇子我就觉得毫无顾忌……我以为我把他们带下山来了,大巫你会开心……达戎不是也常常念叨有个哥哥叫陈承一吗?我……”
“可是你终究是违背了规矩,自己去秘寨之后的刑罚大巫那里领罚吧,阿卯斗,不要怪我无情,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我比谁都更希望你成才啊。”达兴大巫叹息了一声。
阿卯斗低着头,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着他在不停的点头,还有带着悲伤的抽噎。
看着这番场景,其实我觉得我是应该同情阿卯斗的,但是心中却是异常的平静,这种情绪我理解为别人寨子的事情,我到底是不好插手的。
倒是师父在旁说了一句:“穆老头儿,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了,也就不要为难他了罢。”
达兴大巫也点点头说道:“也好,走吧,先到秘寨再说。”
说话间,我们又继续在这条隐秘的小路上走着了,而阿卯斗的事情就像一个小插曲一样被这样略过了。
第七十九章 秘寨
下过雨的山林,就像一个充满了‘蒸汽’的蒸笼,走在其中没有多久,就让人全身充满了黏黏腻腻的汗水,完全区别于北方的干热。
比起我们,达兴大巫他们显得更惨一些,因为一路上还有蚊虫叮咬,而我和师父身上带着蛇门特制的秘药,反倒没有招惹这些蚊虫,有好几次我想把秘药拿出来分给达兴大巫他们,但却被身旁的师父看透了心思,用暗示的方法阻止了我,让我不要拿出这秘药。
并且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师父明明没有被叮咬,却装作不堪其扰的样子,我都不明白为什么?
不是和达兴大巫很深的交情吗?师父又何必如此?但此时,显然不是我能问这个的时候。
在这样的蒸笼里,风景还是不错的,苍翠的青山,雨后的清新,幽深小路每一处转角的风景,倒让我想起了在幻觉里曾经跟随道童子所见过的风景……只是少了一层仙气笼罩的神秘感。
不过再好的风景,在这种夏季雨后的闷热里,杂草丛生的山林里,走了一个小时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我只能感慨这个寨子好大。
“穆老头儿,要什么时候才能到秘寨啊?”师父此刻已经不顾形象的把上衣解开了,搭在背上……只穿着下裤,因为这里的天气实在太过炎热,我也是同样如此,不过不经意的一回头,我却发现师父的胸口处有一道深深的印记,确切的说应该是一道深深的伤痕,从胸口处一直蔓延到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