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缕仙风,从耳边呼呼吹过。
小家伙,该醒了。
再磨蹭,天道之门可要关闭了。
昭昭手指动了动,睁开沉重黏着的眼皮,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座冰冷的玉台上,而非无情境波诡云谲的血腥世界。
玉台建于千丈深渊之上,周围缠着锁链。
昭昭很熟悉。
在无情境,每通过一道无情境试炼,就能解锁一个玉台,作为休息之所。
他这是回到了哪个玉台?
第十个还是第十一个?
昭昭张了张嗓子,想说话,出口,却变成了一声低弱的嗷呜。
抬手往发顶,果然摸到一只角角。
可恶,又露出来了。
昭昭以前有多喜欢自己的角角,现在就有多厌恶。同样的角角,百岁之前,他是麒麟宫最漂亮的小麒麟,人人都想讨好他,摸摸他,蹭蹭他的仙气,百岁之后,他变成了血脉低劣、出身卑贱的蜀中小妖,同龄小麒麟见了他都避着走,好像他身上沾着什么晦气的脏东西。那对角角,也成了耻辱的象征。
对于他们这种本形为兽类的,只有灵力透支,快要支撑不住时,才会露出本体特征。
昭昭想活动一下脚,结果发现脚不见了,两条腿也变成了尾巴。
幸而上半身除了那两只角还是正常的,昭昭气哼哼甩了下尾巴,当做踢腿,抬头去搜寻无情的踪迹。
可惜他一身的伤,根本没多少力气,那尾巴只是蔫哒哒动了下,便啪嗒掉回了地上。倒平白牵动伤口,疼得眼前一黑。
神官~嗯,你已通过第十一道无情境试炼。
无情装作不是很激动的道。
昭昭眼睛一亮,又想摆尾巴。
嗷
行了,别嗷了。
既醒了就赶紧离开,本座这里可不是免费客栈。
昭昭瞬间充满力量,努力的摆着尾巴往玉台中心挪那里有一口灵泉,可以补充灵力。
昭昭趴在灵泉边缘,栽下脑袋,一边摇动尾巴尖,一边美滋滋吸了口灵泉水,道:那我明日再来找神官。
无情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说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找本座作甚?
修炼。
无情恶声恶气:不准来。
修炼是每个弟子的自由,即使作为守道者,神官也不能任意干涉。
小兔崽子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无情冷漠:要来也晚点来,知不知道因为你,本座都多少天没合眼了。尊老爱幼,懂?
一下从咸鱼变成整个天道中最忙碌的守道者,别人上班他上班,别人下班他还得值夜班,熬通宵,监视小崽子打怪,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自己的被窝。
昭昭表示理解。
那我下午再来找神官。
无情呵呵。
心道,你可真贴心。
这么难缠的小崽子,到底哪个变态教出来的?
不过这小崽子在无情道上的修炼天分倒是出乎他意料。
兴许,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无情道沉寂这么多年,修此道者十人就破,莫非,真的机缘已到,要孕育出一位真正的神了?
只是,他十分不明白,旁人经历过爱憎会,别离苦,心灰意冷,肝肠寸断,以无情问道就算了。这小崽子小小年纪,经历过什么?竟也有本事闯过十一道无情炼境。
你师父是哪个?
按照规矩,守道者是不能打听弟子身份的,但无情实在太好奇了。究竟什么样的大变态,能养出这样的小变态。
昭昭本在美滋滋吸溜水。
听到这个问题,脑袋瓜空白了一瞬。
师父。
安宁平静的元神也轻微震荡了下。
每通过一道无情境试炼,人的七情六欲便会被拔出一层。
记忆深处最牵绊的人,也会一点点淡去。
昭昭如今刚通过第十一道,因而茫然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想起了师父是谁。
昭昭立刻没有心情喝水了。
刚刚,他又险些忘了师父。
这回试炼,他特意把鳞片戴在了身上,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刚刚在炼境里,不小心把师父的鳞片弄坏了?
昭昭几乎是带着恐慌的心情,把鳞片从胸口扒拉出来。
显然不是。
因为鳞片仍旧泛着一层浅淡的银光。
昭昭深吸口气。
看来,这个法子也不行,他得另想法子,应付眼下这个棘手情况。
现在才第十一道,后面还有二十多道等着他呢,再这样下去,别说记得师父了,他恐怕连师父这俩字都不认识了。
师父。
少年眼睛一红,又难过起来。
无情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噎死。
这里是无情境,哭什么哭。
想破境界是不是。
还有,这小崽子一副死了师父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欸?
无情忽然若有所思:你师父真死了?
你师父才死了!
少年立刻像被踩着尾巴的兔子,激烈反驳。
无情心道,果然死了。
难怪。看来这小崽子入无情道的机缘,就在于那个死了的师父身上了。
咳,这人死啊,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你也不用太难过了。眼下,好好修炼才是正道,说不准,日后天上还有相见机会。
不过,你师父到底是谁啊?
他怎么没听说,一十四州最近死了神仙。
昭昭红着眼睛,紧握着鳞片,努力憋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师父姓吴,叫吴秋玉。
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秋玉。
无情仔细想了想。
实在想不起一十四州有这么个人。
看来,多半是某个藉藉无名的小神。
唉没事没事
无情还打算啰嗦两句,忽然,察觉到一股温和却霸道的元神力量无声蔓延了进来。
昭昭显然也察觉到了。
好像在找人。是不是找你?
昭昭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和灵枢约得出关时间是今日早上,如今已经快过去整整一日,按照灵枢的性情,一定着急了。找人来找他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