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璃嘴角弯出一抹笑意,颇有几分得意的看着大夫人。
“这样吧,大夫人自己上表陈词,就说自己无品无德,幸德老太君看重,秋大人宽待,娶为正室。又蒙祖上恩荫,得蒙升上赐二品诰命夫人。然感愧己身,数年未孕子嗣,致使府族蒙羞,羞惭于圣上恭良贤德之赞,遂甘愿奉其美誉,罪降己身。望皇上应允。”
他说完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好,有些兴奋道:“夫人这就写吧,我待会儿就顺便进宫交给皇上。皇上念你知错就改,定能宽恕秋府的。”
大夫人张大嘴,面色惨白。
秋明兰脸色也是白了个彻底,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世子,这…”
秋明月在一旁很郑重的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大夫人自己陈词上表,谦恭卑顺,皇上想必感怀夫人一片赤子之心,不仅不会责怪,也会觉得夫人大义宽厚。三姐和六妹自幼教于膝下,想必品行也是极好的。”
大夫人面色忽然一变,欲辩驳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秋明兰有些着急,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了,怒瞪着秋明月。
“秋明月,你—”
“恩?”秋明月皱眉,“大夫人如此宽厚大义,善良仁慈。六妹,你怎能对我大呼小叫,不恭不敬呢?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得连累大夫人名声受损啊。三姐如今可还怀着孩子呢,需要好好静养。”
这不相干的两句话,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件事情,被她这样云淡风轻的口气说回来,却是如一个重锤,狠狠的打在大夫人心上。
大夫人眼神萎缩,一把拉住还要奋起辩驳的秋明兰,沉声道:“多些世子良言相告,臣妇这就写陈词。”
秋明兰豁然抬头,“娘?”
大夫人面如死灰,机械般的说道:“诚如世子所说,妾身鄙薄,实不堪皇上赐予厚封,未免连累夫家受损,甘愿上表陈词,辞去封号。”
她声音有些颤抖,却是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坚决。她已经听明白了秋明月言语中的威胁。如今秋明月已经不是刚来秋府那个任她戳圆揉扁任意辱骂也只能隐忍不发的温顺小绵羊。她是一只刺猬,满身都是锋利的刺。刚才发生的一切,荣亲王世子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却还是护着她。这说明什么?说明秋明月已经今非昔比,她早就可以在秋府横着走都没问题了。
刚才老太爷一直没吭声。她一眼望过去,见老太爷眼神深邃而冷漠,就知道,今日她是自寻死路了。悔不该当初,悔不该今日一时气愤,悔不该忍了几个月今日却不堪受辱愤怒而中计。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今日算是领略到了。
凤倾璃笑得很温和,“冷修,笔墨纸砚伺候。”
冷修中规中矩的站着,面无表情道:“回世子的话,今日出门只带了聘礼,没有带笔墨纸砚。要不,属下现在去王府拿?”
秋明月嘴角狠狠抽出,堂堂秋府,难道拿不出笔墨纸砚?冷修这分明就是报自己方才不顾凤倾璃的内伤硬要他救秋明修,完了还对他视若无睹的仇。
老太爷面色也沉了沉。
秋明月正欲开口让人去拿执笔,凤倾璃却淡淡道:“不用了。”
他瞥了眼大夫人,眼中光芒闪动。秋明月觉得,大夫人这次又要倒霉了。
果然,只见凤倾璃又道:“我曾听父王说过。太祖帝有一子,被人陷害谋逆,太祖帝震怒,将其关押准备斩首。其子为了证明清白,撕下金帛,咬破手指,陈词列表,叙述种种,上达天听。太祖帝感触颇深,命人调查此事,随后还之清白。”
他又掉头看向老太爷,神色带着几分不确定。
“秋大学士,可否有此事?”
老太爷嘴角似乎再次抽了抽,却是点了点头。
“却有此事。”
大夫人脸色再次一白,已经料到了凤倾璃想让她做什么了。
老太爷又感叹道:“那皇子以血书叙述自己感怀太祖帝生养之恩,又诚挚表明自己何等忠君爱国。太祖帝触动情肠,看着那斑斑血迹,觉得此子心智清明,傲骨可鉴,才命人彻查,还之以清白。到后来,血书一出,必象征着此人真挚而博爱。便是天子,也重其之,不得懈怠。”
“原来如此。”
凤倾璃恍然大悟的点头,又看向面无人色的大夫人,眨了眨眼,很是认真的说道:“夫人,为表你其心坚定,就麻烦你写一封血书吧。相信皇上看了,也会动容的,不再追究秋府之罪。”
大夫人双唇颤抖,缓缓的点了点头。
“好。”
“娘!”
秋明兰这一声娘叫的少了几分底气,眼瞳似乎刹那间湮灭成灰,没有了丝毫的光彩。
大夫人颤抖的伸手,拔下头上的一只金钗。发钗上,宝石玉坠闪闪发亮,说不出的明光璀璨,奢华明丽。
秋明月忽然开口了,“娘,明修很饿了。”
沈氏猛然回神,看向怀中面色有些白的秋明修,这才想起自从清除了毒素,这孩子一直饿着。方才因为愤怒,居然忘记了给孩子喂奶了。她连忙向老太爷老太君告辞,抱着孩子回去喂奶了。至于下毒之人是谁,她相信明月会调查出来的。
大夫人拔出金钗的手一顿,而后又咬了咬牙,掀开衣摆,撕下里衣一块布放在桌子上。握着发钗的手缓缓的落到左手上,闭眼,狠狠的划破手指。
血,如桃花晕开,滴滴落下。
“娘…”
秋明兰眼中的泪水也如那血迹般晕染开来,聚集在眼眶内。她别过头,不忍再看。
凤倾璃盯着那晕开的血迹,却叹了一口气。
“浪费了。”
大夫人身子一僵,不再迟疑,开始在那布上写着。
不过几句话,很快就写好了。
凤倾璃一个眼神过去,冷修立即去将那块布收起来,摊开在凤倾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