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到了这一辈,几房夫人生得全是儿子,叶老夫人就季央这么一个外孙女,性子又乖巧熨贴,最得她喜欢,也愿意季央在身边陪着。
季央亲昵地挽着叶老夫人的手臂,解释说,“我也想陪着外祖母,可自从那日落水后我便夜夜做噩梦。”她声音轻了点,“梦到自己又掉进水里,怎么也起不来……”
往年她都是陪着叶老夫人在庄子上住到快中秋前才回季府,可眼下季央是如何也呆不下去了。
她轻抿了唇,水盈盈的眸中犹带着怯意和后怕,叶老夫人当即就心疼了起来,“你害怕也是正常,既然这样,就跟季宴一起回去。”
与叶老夫人告别后,季央就回屋收拾东西。
季宴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越看越觉得蹊跷,他怎么没听她说起过做噩梦的事,而且看她的精气神怎么也不像夜夜被魇着的样子。
季宴摸着下巴,狐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知道了裴知衍今日回大兴,所以才要和我一起走的吧?”
季央微一顿,将手里的衣裳递给萤枝才回头看向季宴,“世子也是今日走吗。”
她咬字很轻,尾音轻勾起,带着不确定的雀跃。
季宴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是吧。”
“哥哥。”季央扬着语调喊他。
季宴顿觉不妙,转身就要走,“你快收拾,我去看马车备好了没有。”
季央跑上前拦下他。
季宴扶额,“你要如何?”
“哥哥不是赶着回国子监,骑马倒是快些,一两个时辰便能到了。”
这是要把他支开?季宴立即警惕起来,端起兄长的架势,“你可别胡来。”
“我一定不胡来。”
季央嘴上应承得好好的,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出了庄子,季宴翻身上马,走前还不忘敲打季央,“我先回府等你。”
“记着,不得胡来!不过你想胡来也不成,有青书看着。”
季央乖巧应下。
心中暗自道,从前怎么没发现季宴这么能念叨,不过从前她也不会胆大到要去拦朝廷官员的马车。
出了武清县有一段不是官道,正值午后阳光刺人,来往的人也少,季央让青书将马车往道中间一停
——守株待兔。
萤枝满脸忐忑,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陪着最是守礼规矩的小姐做如此荒唐的事。
“小姐,我们这样做真的能行吗?”
“怕是还不行。”
萤枝刚想说不行就算了,季央已经提着裙子走下马车,“不能教他看出端倪了。”
萤枝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季央绕着马车走了一圈,用手扯了扯看上去比她的手腕子还要粗的輏带,对青书道:“想办法把輏带弄断。”
青书和萤枝面面相觑,瞪直了的目光无疑都是在问对方:这就是小姐答应的不会乱来?
季央侧目看着发愣的二人,“怎么了?”
青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匕首,眼看着要下刀子,他挣扎着回头道:“小姐,少爷说了不能乱来。”
季央眼眸清澈透亮,“我没乱来,可不这么做,要是被世子看破了岂不尴尬,到时该如何说?”
青书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便一鼓作气蹲在马车边开始鼓捣。
第6章 有意
裴知衍与江绍安先后走出武清县府衙。
江绍安出言相邀,“裴大人不如与我同乘一辆马车,我备了上好的茶叶,你我二人煮上一壶,也能打发时间。”
尽管江绍安官高一级,年岁也长裴知衍许多,但在他面前也是客客气气的。
裴知衍笑着婉拒,“我还要赶回衙门,就不耽误江大人了。”
高义适时上前道:“世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裴知衍道:“江大人,那我先行一步。”
江绍安虚一抬手,“裴大人请。”
马车走得不紧不慢,裴知衍阖眼靠在车壁上休息。
车内闷热,裴知衍漫不经心的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捻解开圆领袍上的盘襟扣,端方的君子仪态被浸透骨子的不羁压了下去。
高义骑马走在前头,老远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青帷马车,他向来谨慎,一眼便认出青书是跟在季宴身旁的小厮。
看他扬头张望的样子,也不知道再等什么,高义拉了缰绳,隔着布帘道:“世子,季家的马车在前面。”
等了一会儿,不起波澜的声音才传来,“不必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