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万马中,一支羽箭破空而过,直向祁湛左肩飞去——
她甚至还记得那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莹莹绿光的箭尖儿。
楚妧的心脏跳了跳。
祁湛该不会受伤了吧?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对一旁的刘嬷嬷道:“嬷嬷去备笔墨来,我想给世子写封信。”
刘嬷嬷应了一声,很快就将笔墨备好,转身扶着楚妧坐在了桌旁。
映着明亮的烛光,楚妧皱着小脸伏在桌前,一笔一划的在信纸上写下:
“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势严重吗?记得不能碰水,要按时喝药噢……”
她零零碎碎的写了半页信纸,像是已经肯定了祁湛真的受伤了似的,末了,还在最后问了一句:“疼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祁湛:不疼了。
第110章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祁中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匆匆翻了两页兵书, 便靠回矮榻上, 刚抿了口茶, 就见祁灏从帐外走了进来。
祁灏对怀王行了一礼, 语声恭敬道:“父亲方才派人去找孩儿了?”
祁中培点了点头,问:“为父上次给你的几本兵书, 你看的如何了?”
祁灏道:“已经全看完了。”
祁中培从身旁的矮桌上又拿了几本书递给祁灏, 道:“这几本你也拿回去看看罢, 为父过几日考你。”
祁灏站在原地没有动。
祁中培不由得一怔, 问:“灏儿不想看了?”
祁灏微垂下眼,轻声道:“孩儿这几日已看了许多兵书,兵法也都熟络了,如今缺的不过是战场上的经验, 父亲为何迟迟不肯让孩儿领兵出征?”
祁中培闻言叹了口气,道:“北高士气虽然大不如前, 可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这几日的战役都十分关键,若贸然派你出征, 为父担心你应付不来, 会有危险。”
祁灏忽地抬起了头, 问道:“孩儿只是经验不足,父亲就担心孩儿会有危险,可如今五弟受了伤, 父亲就不担心他会有危险么?”
祁中培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祁湛。
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别过了眼去,淡淡道:“他和你不一样,等过几日攻下平坊,为父再派你出去。”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书又往前递了递,道:“你先把书拿回去罢。”
祁灏依旧没有接,只是轻声道:“都是父亲的儿子,又有什么不一样?父亲对二妹和四弟都很好,为何偏偏对五弟这般苛刻?”
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似的,祁中培面色瞬间冷了下来,道:“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你不必多问。”
祁灏直视着祁中培的眼睛,语声清晰道:“如今大大小小的战事几乎全被五弟包揽了,连片刻也休息不得,若不是他过于劳累,也不会被敌军羽箭射伤,父亲现在又要五弟明天出战,难道是要他去送死吗?”
“够了!”祁中培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反手将书丢在了桌上:“你若没别的事,就先回去罢。”
祁灏闻言俯下身去,对着祁中培深深行了一礼,低声道:“孩儿知道父亲有凌云之志,可皇上如今已经对父亲起了疑心,父亲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失了五弟,无异于自断双臂,还望父亲三思。”
说完,他才缓缓起身,低头退出了军帐。
祁中培跌坐回矮榻上,怔怔地看着散落在桌面上的书,眼角细纹愈发深刻了。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会对祁湛这般苛刻。
或许是因为他早夭的长子和性情大变的钱氏?
又或许是十一年前祁湛那恶狼似的眼神?
可更多的,或许是痛恨当初那个连婚事都无法做主的自己。
那个无能到必须依附祁湛母族势力的自己。
那个无能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钱氏家族覆灭的自己。
这些年他一直都想着将当年的一切抹去,可祁湛的存在,却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那些事情是切切实实存在过的。
所以他便将多年怨恨全部转嫁到了祁湛身上,这些年来一直想尽各种办法打压祁湛,不止一次动过除去祁湛的念头,他的心思明显到连祁灏都看了出来,祁湛又岂会不知?
可这次,他却不是成心让祁湛去送死的。
只是因为他实在是无人可用了。
祁泓对他防备颇深,这次出征并未让他掌管全部的兵力。
九十万大军被祁泓调走了二十万,余下的七十万,一半在那两个副将手里,他自己只剩了不到四十万,而其中三十万,是他精心培养多年,作为以后成就霸业的基石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这三十万精兵的。
如今他手里能调动的士兵,算上祁湛带来的十万,也只剩了不到二十万而已。
若是十年前,他带着二十万精兵还无所畏惧,可如今的他面对着五十余万负隅顽抗的北高士兵,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他的体力早就不及当年了。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