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睡姿也是蜷缩在床角的。
只有她不安时才会这般睡。
祁湛缓缓伸出手去,触上她紧皱的眉。
可那暖橘色的烛光一晃,他便看到了自己手背上那道浅浅的痕。
似乎是刚才被小道上的枯枝划伤的,渗出了几滴殷红的血,在他冷白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鼻翼间似乎都漫上了淡淡的腥味儿。
“你只对她一人好,可她却对所有人都好,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仆人……”
“……你不是第一个喜欢她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今后她还会对很多人好,也会有很多人喜欢她,你敢保证你一点儿都不在乎?”
“若是哪天她与谁走的近了些,以你这般阴沉的性子,你也会如我放了皇后这般轻易地放过她么?只怕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才好……”
祁湛的指尖一顿。
忙将手收回去了。
傅翌轻轻叩响了房门,祁湛起身走到门前,将傅翌带到了外屋,问:“什么事?”
傅翌从袖里掏出一封书信来,道:“赵筠清想去隐相寺出家为尼。”
祁湛略微一怔,想起赵筠清对祁泓下毒的事儿来,轻声道:“出家应该并非她本意,留着她后妃的身份,让她自己选罢。”
傅翌道了声“是”,正要退下,祁湛却忽然问道:“王妃下午可见了什么人么?”
傅翌想了想,道:“下午回来后就一直呆在房里和碧桃刘嬷嬷他们几个人一起,也没见什么人……”
难道真是没睡好么?
祁湛微微皱眉,道:“没事了,你下去罢。”
傅翌低头退下,祁湛将门掩好,一转头,就见楚妧从床上下来了。
海棠色的单衣半披在她肩膀上,暖橘色的光从她背后斜斜地照射过来,倒映出了一抹晚霞般好看的颜色。
祁湛略微一怔,问:“怎么起来了?”
楚妧拽了下衣摆,轻声道:“迷迷糊糊听见你的声音了,就想出来看看你回来了没。”
说着,她还对祁湛笑了一下,可祁湛却觉得她那笑容有些勉强。
他觉得下午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楚妧也觉得今天的祁湛有些反常。
虽然他的语声依然是淡淡的,面上也没有旁的神情,可楚妧却觉得,祁湛那双眼睛比往常冷冽了许多,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似的。
刘嬷嬷该不会将自己心里的担心告诉祁湛了吧?
楚妧的心脏不由得一跳,忙将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
刘嬷嬷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她伸手拽了拽祁湛的衣角,想拉着祁湛回屋,可方才出来的匆忙,脚下的鞋没穿好,不小心踩到了自己松垮垮鞋跟,整个人都斜斜的向前摔去。
祁湛动作很快,微一抬手,就将楚妧拉到了怀里。
那身子又轻又软,一抱之下,便再也舍不得松开了。
他抱着楚妧回到了房里,将她放到床上,垂眸看着她半露的脚踝,忽地伸出手去,触及那抹浅浅的粉。
及时未来得及穿好鞋袜,她的脚也是极暖的。
祁湛心中的烦闷不禁少了一点儿,他转眸看向楚妧,问:“刘嬷嬷说你今天心情不好,可是下午遇到了什么?”
楚妧微微一怔。
刘嬷嬷是这样说的吗?
那她倒是比较好开口了呢。
楚妧低头思索了半晌,用轻软的语声道:“我……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嗯?梦见什么了?”
“梦见……梦见……”楚妧看着祁湛,神色似乎有些犹豫,话到嘴边儿了,又忙补了一句:“那我说了,你可不许怪我。”
祁湛笑了一下,轻轻捏了捏她的脚心,道:“你说罢,我不怪你。”
楚妧吸了一口气,道:“我梦见你当皇上了,纳了好多好多妃子……”
楚妧的话戛然而止,祁湛不由得一怔,刚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两句什么,楚妧又连忙补充道:“开始你也是不愿意的,可是那些大臣各个冒死上谏,你惩罚一两个,却罚不了一群……然后,你就有了张美人、王美人、丽嫔、甚至是贵妃……”
“后来,你也不到我这儿来了,夏云绿桃都到了出宫的年龄,刘嬷嬷也不在了,我……”
楚妧本是随便编的谎话,可是说着说着,心里竟也跟着难过了起来,那绵软的语声也有些哑了。
她轻轻将脚从祁湛手里缩了回去,低着头不说话了。
祁湛抬眸看着楚妧,伸手触及她眼眶中悄然而落的泪,忽然轻声问:“妧妧,你难过是因为刘嬷嬷她们,还是因为……我纳了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