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让家人冒这么大风险,她宁愿适应眼下的生活,自此安心地当武铮的妻子。
“小妹,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只需要你一句话,只要你心里想和离,我们贺家就豁出去了!”平日斯文冷静的贺辽京,此刻露出了豪气万丈的神色,目光灼灼地看着贺龄音。
贺龄音在这目光中头皮发麻,莫名有些心虚,不知该如何回应。
心里?
她心里应是想和离的吧?她逃避着与武铮圆房,其实潜意识里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和离。武铮不是她理想中要嫁的那种人,一直都不是,他们一点也不般配。
可是、可是……好像也不是这样……她心里好乱……
贺辽京见她面色犹豫,渐渐皱起了眉头:“小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武夫,那样的人岂能懂你,岂能配得上你呢。”
他仔细打量贺龄音,面色红红润润,身形似乎也比从前更健康些,看来身体上并没有受多大的苦。只是,小妹从小就想嫁一个与她志趣相投的文人,如今却嫁了个武夫,只怕苦在心里,郁结成疾。
而贺龄音听到贺辽京一口一个“武夫”,忽觉得有些刺耳,大哥不该这样嘲讽地说武铮的,他懂得很多,他才不是武夫。
可是,此刻那些替武铮辩解的话却梗在喉头说不出口,好像一说出口,她就成了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狠狠地打了大哥的脸。
她莫名地不想再继续这个对话,也不想再纠结和离这件事,胡乱诌了个谎:“可是,我与他已经圆房了。”
贺辽京只当她先前的纠结来源于此,嘴角松快了些:“你是在担心二嫁之事?小妹你真傻,以你的容貌才华,便是二嫁,愿意求娶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担忧什么呢。何况——”
他忽然顿住嘴,只道:“反正我的小妹是不愁嫁的。”
他又叹气,轻声道:“妹妹,我们都不忍心你在北疆受苦,都想将你留在铎都,给你寻个良人,让你过上你想过的生活。”
贺龄音脑子里乱乱的,不知该怎么回应大哥的话,此时她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武铮失控那日对她许下的承诺。
便忙道:“其实、其实武铮也是想与我和离的,他说等他立了战功,便向皇上请求和离。由他来说,皇上自然就不会生气了,这样两边都皆大欢喜。所以、所以大哥你们就别管了,等……等武铮他提出来再说吧……”
贺辽京嗤笑了一声:“他说他会提出和离?开什么玩笑!小妹,你还是太不了解男人了,有你这么好看的媳妇在身边,他能主动和离?诓骗你呢!”
他扯了扯嘴角,被打的地方还疼得厉害,武铮那一拳卯足了劲,吃醋之心溢于言表。刚刚他又偷偷观察,武铮的眼神全程黏在他这个貌美如花的妹妹身上,就没挪开过!这样的喜欢,怎么可能舍得放人……
听了贺辽京的话,贺龄音心里更乱了,她揉着额角:“大哥,这次我们会在铎都待一段时间,你先让我想想吧。”
说完,她就朝门口走去,决定结束这次的交谈。
贺辽京跟在她身后:“小妹,你真的不要太顾虑我们,你一直是咱们全家最珍爱的人,为了你能过得幸福,我们愿意拼上一切。”
贺龄音鼻子一酸,家人越是这样对她好,她越是舍不得家人为她冒哪怕一丁点儿风险。何况武铮也没他们心里想的那么差劲,他们还不了解武铮,对他的偏见太深了。
“嗯。”她没有回头,只是点头应了一句,便快步往正厅走去了。
他们两个回了正厅,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因此武家人也只当他们真的只是叙旧而已,忙招呼他们坐下。
大夫已经过来了,给贺辽京看伤,说倒也没伤到牙齿和骨头,只是皮肉之痛在所难免,之后会慢慢肿起来,而且会肿上好些天,不能吃辣碰凉,也不能嚼硬的食物。
武铮又是一阵道歉。
贺龄音也心疼自家哥哥,却又无法苛责武铮,只好不住地叮嘱贺辽京要按时吃药、敷药。
大夫开了药便准备离开了,贺龄音想让大夫也给武铮看看那三棍子的伤,但是武庭、陆兰似乎都并没有心疼儿子的意思,她也不好僭越。
正左右纠结间,她往武铮那边一看,武铮跟没事人似的,好像也没打算让大夫也给自己看伤。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一直在意着他的身体。
贺龄音一时生气,便索性不去管他。
这时候也到了吃饭的时辰。
武铮的祖奶奶武老夫人因喜欢清净,所以时常不住在武府,而在城外的山上居住,因而今日不在。
便不必再等旁人,他们几人便在武府吃了午饭。
之后,贺辽京便先回了贺府,而武铮与贺龄音也没有休息的空闲,立刻便坐上了进宫面圣的马车。
贺龄音其实从未见过皇上左晟,只知道他现年已四十有四,在位二十余年了。
在议事的乾坤宫内,贺龄音第一次见到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人。
左晟坐在龙椅上,面色有些苍老,还时不时地咳嗽,看着很没有精神。不过,见到武铮来了,他面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又看了一眼贺龄音,笑问:“武爱卿,朕替你挑的这个媳妇,你可还满意?”
武铮笑,朗声道:“多谢皇上赐臣如意佳媳,臣满意得不得了!能娶到她,是臣三生有幸!”
左晟又朝贺龄音道:“那贺氏,你可还满意我们北漠的大将军,朕亲封的震北王?”
这次左晟没有笑,面上平静得一丝表情也没有。
贺龄音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浑身不由得僵硬起来。
父兄向皇上求恩典,让武铮也带上她回来,藏着什么心思怎么可能瞒过皇上,而皇上现在当面问她,且话里话外都很明显地站在武铮这边,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她忙扬出一个笑来,叩首道:“臣妇多谢皇上赐婚!得嫁大将军,臣妇甚是欢喜。”
“好!好!好!”左晟一连说了三个好,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那就好!朕甚少做媒,怕误了你们的姻缘啊。”
两人又连声叩谢。
之后,武铮便留下与左晟商讨正事,他此番回铎都,不可能仅仅只是参加妹妹的笈礼,免不了还要将北疆的情况向左晟细细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