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瑶在苏家颇为受宠,因此口无遮拦惯了,常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般没惹出什么大事,也没人跟她计较。不过,因着这样的性子,其实很多人都不愿与她深交,因此她什么玩得最好的同伴,依旧还是看着她长大的胞姐苏木溪。
苏木溪则看上去与苏木瑶的性格截然相反,因此在妹妹说出这样细想颇有些无礼的话之后,忙叱道:“木瑶!阿音与将军的家事,你问这些做什么!”
贺龄音心里隐隐有些不快,苏木瑶哪里知道她随军前哭得要死要活的事儿呢?还不是她大嫂私下说出去的。对胞妹比对小姑子亲近是很自然的事,但是苏木溪老把贺家的是抖漏给苏木瑶也是真真不过脑子,况且苏木瑶又是个嘴上缺把门的。
贺龄音心里叹了叹,算了,就算苏木瑶不说这话,恐怕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也是这么想的。
当初她被赐婚,立刻就成了贵女们饭后的消遣,她们在她背后偷偷地讨论这件事,还要争相抹着眼泪感慨她命运悲惨,竟要嫁给那二十六七了还没成婚而且杀人不眨眼的可怕将军,实在惨绝人寰。
她自己也觉得天都塌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们还这样揣测着她的生活,贺龄音不由得有些想为武铮正名,于是轻轻地笑了起来:“震北大将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经证实的流言。”
在众人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下,她回忆着与武铮的相处,挑了几件事与大家说了一说。
她声音清浅,娓娓道来,分明不是有意在“炫夫”,最后却令大家听得入了迷。
心里不由得想:武铮当真这么好?
说完,贺龄音喝了一口茶,便不再多言。
正好时间也不早了,陆谨兰起身,笑道:“谢谢诸位姐妹来为我庆贺生辰,改日一定要再聚啊。”
众人纷纷应着“一定一定”,便三两人相携着走出去。
各家的马车都牵到了靖安侯府的大门口,预备着接自家的夫人小姐回去。
众人刚出了靖安侯府的大门,忽见街头一人骑着高头骏马而来,啪塔啪塔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口才停下来。
马上坐着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
其时日头西斜,昏黄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过来,拂过这个男人的脸,碎碎的光影将他的脸衬托得更加棱角分明,俊朗异常。
男人干净利落地翻身下来,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贺龄音:“阿音,回家吧。”
贺龄音柔柔地浅笑:“我可没让你来接。”
有早先见过武铮的,一早就认出来了。剩下没见过他的,这会子听着两人的语气,自然就知道了——这个男人就是震北大将军武铮。
想到方才贺龄音说的几桩有关武铮的事,再看这武铮高大挺拔、丰神俊朗的样子,一时心思各异,都悄悄地打量着武铮。
武铮却视旁人如无物,只看着他媳妇:“我刚刚在附近办事,办完了想到你就在靖安侯府,于是过来瞧瞧,刚好赶上你准备回家,可不是巧了吗。”
贺龄音道:“我坐着马车来的呢。”意思便是,你骑你的马,我依旧坐马车回去。
武铮拍了拍自个儿的马,本想要贺龄音与自己同骑,不过他余光往旁边一看,才发现周围还有这么多小姐姑娘的,那贺龄音必定是不肯的,不必说出来勉强她了,便道:“我甘当车夫,护送你回去,如何?”
贺龄音不置可否地笑了,转过身去与众人告别。
武铮则将自己在铎都的临时坐骑给了送贺龄音前来的车夫,让他带回去,自己则去到了马车旁边,将马凳拿出来,做好了送媳妇回去的准备。
贺龄音告别了其他人之后,慢悠悠走到马车旁,低声笑道:“让堂堂震北大将军给我当车夫,实在是委屈了。”
武铮喉咙微动,也笑:“那你今晚好好补偿我。”
这是在大街上,可不是家里!贺龄音瞪了他一眼,脸颊微红地上了马车。
*
过了两日,武铮在朱雀楼和他朋友李昂吃饭。
关于苏木溪的事,他大多交给了李昂去调查。该说的话,在李府也都说完了,如今哥儿两个来酒楼吃顿午饭。
因是两个大男人,也不打算谈正事,所以没有去什么雅座包间,就在一楼随便拣了一个四方桌坐下。
吃喝正酣,却听到一个姑娘轻声道:“武、武将军?”
武铮抬起头来,见是一个不太熟悉的面孔,一时有些茫然。
姑娘笑道:“我是苏木瑶,我姐姐苏木溪是您夫人的大嫂。”
这下武铮想起来,好像前几天在靖安侯府门前匆匆一扫时,是有这么个姑娘也在其中,原来她就是苏木溪的妹妹苏木瑶。
武铮不由得与李昂交汇了一个目光。
根据之前的调查,苏木溪实在很是可疑,而她交友不多,频繁来往的人也很少,不过她的胞妹苏木瑶与她感情甚好,两人几乎无话不说。
武铮深思了一瞬,心里有了打算,便笑道:“苏二小姐。”
苏木瑶心头狂跳。
前两日在靖安侯府听贺龄音说起武铮,一边觉得她故意夸大,一边又忍不住被她嘴里的“武铮”所吸引。
本来只是间接听到这个人的故事,过两天也就散了,谁知道她们走出侯府时,武铮刚好披着夕阳,跨着高头大马而来。
那一瞬间,她就好像被什么击中似的,之后的几天都有些迷瞪,老想着这个画面。
今天,她本来是乘着轿子从外头大街上路过的,不成想刚好掀帘看到了他,于是心念一动,便下了轿,装成偶遇的样子。
没想到——
此刻他居然对自己温柔地笑……
原来他笑起来,比不笑更好看……
武铮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苏二小姐也来这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