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立刻被吓得不敢吭声,只能陪着焕娘到了李赤鸾床边。
焕娘心里估摸着李赤鸾这会儿也是睡不着的,若是睡着了,不是心太大就是被热晕的。
于是她轻轻挑开床帐一角,朝里望去。
只见李赤鸾背着身子躺着,她方才被焕娘拿水浇了一身,这会儿倒是收拾干净了,脸微侧朝里,掩在乌黑的绸缎般的长发下看不分明。
焕娘只瞧了一眼便知道她还没睡,也不戳穿她,装着打量了一会儿便重又放下了帐幔。
她还未开口说话,秦氏便显得很紧张,焕娘虽然心里有疑虑,却暂时不去理会她,只对李老夫人道:“三姑娘瞧这样子倒是平静下来了,这倒也不是什么病,好了便好了。”
李老夫人终于放下心来,说:“只盼着她好起来,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老夫人放心吧,”焕娘立刻顺水推舟安慰道,“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过了劫数日后是要大富大贵的。”
老夫人听得明显很满意,才没了虑色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笑意:“今日真是多亏了金姑娘,否则真不知道要怎样才好。”
说着也不理一旁的秦氏,反而拉着焕娘坐到了一边,悄悄问:“金姑娘可瞧得出我这三丫头今后的运势吗?她刚出生时我倒也请人给她算过一次,说是极好的。”
这事李老夫人是问对了人,焕娘敢说如今这世上能说得出李赤鸾日后的事的,开了天眼的算命先生都没有她准,当然还有一个裴宜乐,他比她更准。
因为裴宜乐上辈子比她晚死。
只是话要怎么说又是一门学问,遇到李赤鸾这个人,她不仅要说得李老夫人等人舒心,她还要说得自己顺心。
“三姑娘的面相本就极好,”焕娘笑着道,“我之前虽没见过她,但也听说三姑娘最是通文达意当察事务的,这倒是老夫人教养得好。似三姑娘这样的人,我便是不见她,光听她平日为人就知道今后日子差不了。”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李老夫人被焕娘一通话说得笑逐颜开,简直快要忘了李赤鸾还病在床上。
而跟着过来站在一旁的秦氏听了这话脸上也松动了些,,不再像方才那般紧绷。
秦氏一颗心还没放下,焕娘又道:“只是......”
李老夫人连忙问:“怎么?金姑娘不必顾忌,直说便是。”
“老夫人须得多注意三姑娘的身子。”焕娘把上辈子的事情又变了一变说出来,“三姑娘的子息缘有些弱,需要好好调理。”
但凡当世女子,最看重的便是子嗣后代,李老夫人还未怎么样,秦氏便已急了起来。
“怎么个弱法?”秦氏问道,“她婚后可还会有孩子?”
“有还是会有的。”焕娘知道李赤鸾婚后所怀之子并非是裴宜乐的,这一世无论怎样估计也是被她打掉的命,“不过或许也只得此一个罢了。”
说完又对着秦氏又加了一句:“只看调理得如何,否则只此一个。”
焕娘说的是李赤鸾婚后的事,秦氏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立都立不住。
李老夫人听到焕娘这么说,也不是不急,但她大风大浪经得多了,这会儿倒还能持得住。
“话都到此处了,我也不瞒金姑娘了,”李老夫人悠悠道,“我这孙女德容工貌没有一样不好的,几个孙女儿里面我最看重的就是她,定是要给她挑一门顶好的亲事的,人我也大致看准了。我要再问一问金姑娘,既是我这丫头子女上缘薄,那她和夫婿二人之间相处又怎么样呢?”
焕娘这回想了好一会儿,李老夫人和秦氏也不敢打扰她。
依她所见,裴宜乐虽然婚前心里藏着个早死了的丫鬟和养了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但婚后确实对李赤鸾是不错的,李赤鸾出身名门,不仅生得貌美动人还举止有度,裴宜乐是满意极了的。
但是若说有问题,这问题还真不小,裴宜乐对李赤鸾虽好,可如果李赤鸾真的是真心实意对裴宜乐的,她就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和人私通。
能让一个已嫁给门当户对之人的闺秀淑女私通的,那必是她心甘情愿爱得极深的人。
焕娘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道:“这夫婿是极好的,与三姑娘配极,门户也相当。照理婚后二人夫唱妇随更是轻而易举,但是三姑娘切忌心思浮躁,让人钻了空子。”
李老夫人点点头,道:“是极,咱们这样的人家男人纳妾常有,只要自己立住了就不会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焕娘听了笑而不语,她这话暗里指的却是上辈子李赤鸾与人私通一事,但这事不能说出来,只好说得委婉,也难怪李老夫人想到妻妾上头去了。
秦氏一言不发,才缓和了些的脸色竟又变得铁青,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见焕娘不再继续接下去,赶忙上前说:“母亲回去休息吧,赤鸾这儿想必已没有大碍了,明日再来看她也是一样的。”
此时夜已很深,李老夫人也确实撑不住了,于是便起身离开,末了对秦氏说:“你也早些歇下罢。还有多找几个得力的婆子好生送金姑娘回竹心院。”
又转头对焕娘道:“外头风寒,夜里一吹人更要冻病的,我那儿有件野鸭绒织锦缎面斗篷,早已着人拿来了,金姑娘可千万不要嫌弃。”
于是焕娘又是一番推辞,李老夫人不在乎这么点玩意儿,送出去就没有收回的,焕娘也就乐得收下了。
等她出了院子往竹心院去,这才想起黑影,也不知道黑影回去没有。
黑影当然没有这么傻,他自焕娘跟着李老夫人离开之后就自己回了竹心院,焕娘回来的时候他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焕娘不回来,竹心院的人自然也不敢睡,焕娘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今儿晚了,大家都去睡去吧。”
又对黑影眨了眨眼,轻声说:“幸苦。”
黑影看着她笑了。
焕娘见他还立在那里不走,直觉他还有事,于是过去问:“怎么还不去睡?”
“我方才回来时看见竹林旁有木芙蓉开了。”黑影道。
焕娘今夜跑来跑去的本也没有多少睡意,于是笑道:“你还想看吗?”
黑影不语,看向她的眼神里有试探与急切。
“你现在想看吗?”焕娘问。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