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薛氏就这么病了,反倒是赵氏和周氏还陪在刘氏那里。
焕娘一进刘氏的门,她亲爹崇恭伯顾德言就怒斥着叫她跪下。
一回比一回待遇差。
所以人不能太有好奇心,若不是焕娘自己也想知道这里的到底是不是她的血亲,而是直接拒了上门的薛氏和赵氏,伯府大概也有其他办法让她回来。
焕娘冷冰冰地看着她的亲爹,站直了身子不肯跪下。
顾德言愈发生气,回头对刘氏道:“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哪是我们家的女儿!”
“是是是,我不是,”焕娘听见了立刻回道,“你们找错人了,放我回去罢!”
崇恭伯府钟鸣鼎食,吃穿用度都是焕娘没有享受过的,焕娘有些被迷晕了眼睛,但她好歹重活一世,于这些事上不敢说看得很透,也还是能当机立断地舍下。
更重要的是无论上辈子还是现在,她都知道一点,人不能轻易跪下。
“你别想!”顾德言被她一激差点要打她,“再不会让你去外面丢人现眼!”
刘氏手上的念珠被她长年累月地捻着,此刻正转得飞快,顾得言听了曹氏所言之后气得要疯,本该是薛氏来劝他的,薛氏却自顾自病去了,总不好让在场的两个弟媳来劝,只能她做母亲的亲自来。
“德言,你先消消气。”刘氏一边劝一边给焕娘身后的两个婆子使了眼色,“你要骂她也得先说清楚。”
那两个婆子悄无声息地上前,一左一右到了焕娘身边,捉了焕娘两边肩膀,焕娘才挣了两下,就被她们踢了膝盖窝,然后硬生生压了下去。
这跪地一下可比她自己跪重多了,疼得焕娘咬了唇瞪了一双通红的双眼看着面前的刘氏和顾德言。
被人按着连动弹都难,要再起来谈何容易。
“反正已经失散了十几年,不如伯府把这两天都忘光了,就当我从来没回来过。”焕娘哑着嗓子道,“用了你们伯府什么吃了你们伯府什么,我折算成银钱再给送回来。”
顾德言不怒反笑,对着众人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看曹氏说得果然没有错,在长辈面前都是这种态度,更何况对一个外人,听曹氏说你要打她?好!好!做了错事吃了亏还如此要强,你和你娘可真是一模一样!”
焕娘这才知道伯府去找了曹氏,果然在这儿等她,她想也知道以曹氏的为人,自以为拿捏住了崇恭伯府和她,嘴里会说出来什么好话?
“你们去找曹氏也没用,你们找谁都不必,”焕娘冷冷道,“我不会嫁给裴宜乐的。”
“灵薇不可胡说。”一旁的赵氏急道。
刘氏手上的念珠依旧没有停下,淡淡地说道:“嫁?曹氏只肯让你带着孩子做姨娘去。你倒和祖母说说,不嫁裴六爷你要嫁给谁去?谁还肯要你?”
焕娘别过头去不说话,所有人都看出她的不服气来。顾德言死死盯着她,只觉她这个样子像极了前头的妻子。
刘氏叹了口气,被丫鬟扶着起身走到了焕娘身边。
“你以前的事伯府不知道,也说不清楚。祖母不怪你,也不能叫咱们家的女儿去做妾,否则整个京城,伯府都抬不起头来。”刘氏看着焕娘,“过几日祖母备好礼,亲自带着你去给曹夫人赔礼道歉,无论如何她都是裴六爷的母亲,亲事成不成都要她平了那口气,接纳你。”
“不去。”焕娘斩钉截铁。
“你养母卖你时你怎么就肯应了?”顾德言走到焕娘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听说你还读过书,也该知道女子贞洁何等重要。再穷的人家也要女儿清清白白嫁人,你们实在令人不齿。”
焕娘手都被婆子捆着,顾德言骂她她就恶狠狠看着他,丝毫不畏惧。
顾灵萱向来温柔可人,是顾德言最贴心的孩子,其余几个儿子无论嫡庶也在他面前从不敢忤逆。
顾德言从没有被儿女们这样看过。
他遏制住了想把那双眼睛挖下来的冲动。
这双眼睛本该是羞怯含情的,此刻泛着一点水光,让人想起困在笼中的幼兽。
顾灵薇和顾灵萱很像,顾灵薇的眼睛却更像她的生母。
“不是她。”
蓦地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众人一时不防,于是皆向外看去。
裴宜乐几步小跑了过来,在顾德言面前站定,看了看一旁跪着的焕娘。
焕娘无动于衷,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裴六爷怎么来了?”刘氏对着裴宜乐倒是很客气,又扫了跪在地上的焕娘一眼,斟酌着该不该先让她起来,免得让人看笑话。
“是我让他来的。”顾德言重又去刘氏旁边坐下,对着裴宜乐道,“你也知道你母亲的意思了。伯府就是这个态度,灵薇有错我们会教,她日后一定安安份份的。”
裴宜乐一路上早就听顾德言派来的人把事情说了,他也没料到曹氏会这么蛮横,连薛氏和伯府的面子都敢下。
是他低估自己的母亲了。
人还未到,裴宜乐就听见了顾德言训斥焕娘的话语。
令人难堪。
伯府却对他很好。
“不是她的错。”裴宜乐又重复了一遍,想也没想就说了下去,不见一丝犹豫,“错都在我,那日我喝醉了酒,这才害了她,宁儿也是那次有的。”
顾德言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又不好再问下去,这等事情原是一个字都不该提的。
焕娘听后冷笑了一声,她所受的一切已让她麻木,也分不清裴宜乐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事发生的时候她可以和他和平相处,但是一旦遇着疮疤被揭开,她自己也会觉得自己不堪,从而恨裴宜乐入骨。
“让灵薇先下去吧。”赵氏见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