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思一直到她走到身后,才转过身来看她。
他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了,明明是同一个人,几个月过去,他就把他身上的锋芒都藏了起来。
但是只要人一看见他,就会明白他只是把锋芒藏起来了。
他不再是那时跟在焕娘身边的少年。
那个问她“我命数如何”的少年。
“我知道你会来。”谢元思沉声道,“母后总能让你答应了。”
“原来你真的要娶我。”焕娘低头浅笑。
“不用等太久,很快你就会是我的妻子。”
谢元思站在焕娘一步之遥外,没有上前来,他的目光却灼灼,满含着笑意。
“把之前所有的都忘了,只要记着是你救了我。”
“谢元思,你这人可真不会说话,”焕娘笑出了声,“叫我都要以为是我救了你,你才娶我的。”
谢元思也笑了:“随你怎么说,只是普天之下,如今只有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的嘴一向不讨人喜欢。”
“你上回在李家教我打叶子牌,我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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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思日理万机,他才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偏殿,剩焕娘一个人静静立在那里。
不知什么时候,任氏又走到了女儿身边。
“我和皇上说,你答应了就会来偏殿见他。”
“母亲,我还没有应下。”
任氏把焕娘拉到了自己身边,轻轻道:“母亲知道,我当年和离的时候也想了好几天,最后是你外祖母做的决定。”
“我想再想几天。”
任氏是最想女儿做皇后的,见她犹豫不决,怕将她放到宫外之后,她一见到孩子和裴宜乐就再也不肯答应了。
太后又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母亲替你做这个主,你回去之后什么都不必再想了,我会安排好一切。”
“我从前受尽了苦,”焕娘想起了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一些事,喃喃道,“就和做梦一样。有母亲为我做主,我想都不敢想。”
任氏在后宫中浸淫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什么话没说过,见焕娘松了口,连忙顺势道:“母亲不会刻意来问你过去的事,只是你有什么委屈,也可以和母亲说,母亲其他不敢应,谁得罪过你,还是能收拾的。”
焕娘笑了,她确实有一件事一直记挂在心头。
“安平李家的三姑娘李赤鸾和她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我只要他们母子的命。”焕娘咬牙道。
人的前路实在说不清楚,还是先送他们上路。
若李赤鸾和她的孩子死不瞑目,黄泉路上尽可以等着她来。
“好。”任氏立刻应道,“我不问你为什么,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杀了就杀了。”
“母亲要你记住,这就是权力的好处。”
“权力?”
焕娘十六年来的人生中,这一个词离她很远。
权力,裴宜乐有,康国公府有,李赤鸾有,李家有,顾德言有,崇恭伯府有,任氏有,谢元思更有。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她从来没有。
“记着,今日母亲能应了你把人杀了,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还因为我手中的权力。”
任氏一边笑着,一边耐心地对焕娘说,教着她,仿佛焕娘还是个稚童。
焕娘本该是京城贵女中的一个,就算不出挑,也不会落下很远。
然而她缺了十六年的教养,如何当世家女儿,如何当当家夫人,如何当宫中嫔妃,乃至如何当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一概不知。
任氏一点也不心急,来日方长,她会将她所知道的,一点点教给焕娘。
还要将这权力,慢慢地转交到她的手里。
甚至要让她得到自己不曾得到过的东西。
任氏不会将这些话说给焕娘听,在她眼里,她的女儿柔弱、天真,她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她,她怕这些话吓到她。
她会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带着她在这深宫之中走下去,直至焕娘自己领悟这些道理,直至她能自己慢慢走下去。
“母亲能否再答应我一个条件?”焕娘道,“放过我的养母。”
任氏笑了,她的女儿,到底也聪慧。
“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要我放过她?”
“在所有人眼里,我的过去很不堪。韦氏养我长大,却把我推入火坑,母亲作为我的生身母亲见了一定无比心疼,您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恨了她,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