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避讳,伸手拦了焕娘一下,便笑道:“里头怪闷的,嫂子进去做什么?”
焕娘立刻
便被他逗笑,一边笑着一边作势生气:“谁是你嫂子了。”
船上大多人见到焕娘只跟着叫一声奶奶,跟着裴宜乐一同来的有几个倒是也叫她嫂夫人,只有邢峻是直接开口叫她嫂子的。
“不是嫂子还能是什么,嫂子这话可就让我听糊涂了。”邢峻故作不解,又道,“我与裴公子年岁相仿,真论起来我还略大了他一两岁,只是这一声‘弟妹’的便宜我却不能占,左思右想也只好叫一声嫂子了。嫂子可别见怪。”
焕娘惯会看男人的,听他这样说着只觉得邢峻此人说话虽有些油嘴滑舌,可也挺有趣。
“谁让你叫嫂子的,该叫奶奶!”一旁的冬惠跺了跺脚道。
“诶?这可不行,”邢峻想也不想立刻否定,依旧笑吟吟道,“裴公子不是我的‘爷’,我又如何能叫嫂子做奶奶呢?”
“行了,你爱叫便叫吧。”焕娘倒无所谓,就如同邢峻所说,裴宜乐确实不是他的‘爷’,平日里外边叫一声“六爷”,也是相熟的尊重他罢了。
邢峻既不是奴仆,从前也和裴宜乐没什么交集,称一声“嫂子”也算以裴宜乐为先,把自己放在后边,对于邢峻这样的江湖人来说,已经很不错。
“嫂子这几天怕是无聊得很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邢峻继续道。
焕娘点点头,随手指了指岸边,又斜了邢峻一眼,道:“前几日还好些,这几日光看这些都看厌了。”
这一眼竟看得邢峻心头受用极了,忙道:“再过几日就好了,左右驶出这里便开阔些了。我当年常在水上行走的,嫂子问我准没错。”
“我再留在这里,冬惠可就要怨我了。”焕娘这回没有给邢峻拦的机会,自己就往里面去了。
邢峻也没有去看她,和冬惠说上了几句之后,便问道:“这就是你们奶奶?今日才算真正见识过。”
“自然是我们奶奶,”冬惠道,“从我们到奶奶身边时她待我们就很好。”
邢峻嘴角一勾笑了,带了点轻浮,能跟着带到船上来的哪能是什么正经奶奶,怕是裴宜乐家里面的老婆还蒙在鼓里。
第104章
天气虽还冷着,船舱里面却闷,这日晚上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雨。
焕娘和春惠她们在里面待不住,便又去了外面,春惠倒是劝了几句,夜黑风高的出去不好,焕娘却不在乎,仍旧带着她们出去了。
外面零零散散也有几个人,看见焕娘来了自觉不便,都避得远一些了。
邢峻也在其中,他倒不避讳,眼神往冬惠脸上一打转,便走了过来。
“天这样冷,你们怎么出来了?”他问。
春惠道:“在里面待着也是气闷,便出来走走消消食。”
冬惠见邢峻过来,两根手指绞着拧了拧,说:“奶奶在这里你还偏要过来,像什么样子。”
她越是这样说,邢峻便越不肯走了,只道:“你们在这里了,就要将我赶走,这又是什么道理?”
黑夜中冬惠的脸红了也不大能看出来,撇过头去不说话。
焕娘怎不知冬惠那点小心思,这是欲迎还拒。
将冬惠直接许了人倒也无妨,只是邢峻此人看着豪爽,却略有些油腔滑调,嘴皮子太过利索。
那日裴宜乐也说了他从前竟是个水匪,想来也打打杀杀惯了。
冬惠毕竟是她身边的人,虽然是崇恭伯府里跟来的,但平时做事也尽心尽力。焕娘不敢把她随便许人的,由着冬惠自己,万一邢峻真不好,可不就害了冬惠。
“嫂子胆子也大,乌漆麻黑的就敢出来,”邢峻还真不走,继续调侃道,“这长长一条漕河,莫说是水鬼,便是淹死的人也不计其数。”
焕娘听了轻笑出声,若真论起来,她一朝再世为人,上辈子也是冤死的鬼。
而且死时的样子很不好看,被棍棒打得浑身青紫淤血且不说,原本白嫩吹弹可破的肌肤也被狗牙撕裂,淋漓可怖。
“这有何好怕,”焕娘笑道,“若说我们都是投胎转世而来,上一世死时是什么模样,连自己也不知道,倘或也是河里淹死的,岂非和他们竟是一样的。”
邢峻的本意是想吓吓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子,从前在水上的时候,成日只和一群男的在一起,哪有这会儿的趣致。
便是逗上几句也是开心的。
没想到焕娘竟一点不怕,嘴上逞强倒也罢了,邢峻一看她的神色便知她是真的不怕,说起话来还有戏谑之意。
“嫂子这就有所不知了,”邢峻收起了脸上的笑,正色道,“漕河上落水的人又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同,除去不小心掉下去的,还有那被人害了冤死的,或是抛尸,或是下去时还没死,皆做了水中冤鬼。”
河风吹来,令人彻骨生寒。
“怎好在奶奶面前说这些!”春惠急了,也顾不得其他,轻斥道。
邢峻满不在乎,看着焕娘依旧如常的神色继续道:“有时天阴下来,也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冤魂的哀嚎。”
“怕是风声罢了,”焕娘粲然一笑,“照你这么说来,漕河竟不是漕河,而是那三途河。”
“奶奶回去吧。”春惠又道。
焕娘拍了拍春惠的手以示安抚,又道:“我听六爷说邢大哥从前就在水上过活的,既能知道漕河中有人命,想来也知道不少我们从没听过的故事,左右也是无事,不如邢大哥讲来听听。”
邢峻往船舷边走了两部,看了黑黢黢的河面一会儿,才道:“有些事不讲也罢,大多都是为了点子钱财便铤而走险,刀口舔血。不过我确实记起一事,嫂子或许还愿意听一听,只不过若吓到了嫂子,可不关我的事。”
说着还看了春惠一眼,接着又把目光停留在冬惠身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