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先生是一个秃顶的男人,后脑留有一撮极长的头发打着圈地趴在额头处,盘成一个钩子的形状,这个钩子是由外往里钩,形状倒是好看,就是一点也不能遮住秃顶,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让人一眼看上去,首先看到的不是他的大肚子,不是他的大脸,也不是他一句话想三分钟再说出口的样子,而是这撮从后脑延伸出来的钩子形头发。
黄先生将桌子上的牛皮纸信封,一面推还给甄辛,一面望着甄辛说:“你也知道这事儿闹得挺大,最主要被报道出来了,是吧,该走的程序必须要走的。”这话说的没有一点营养成分,走动几个熟人后的甄辛也知探不到口风,更得不到帮助,但该送出去的礼依旧是一分都不能少,这是蒋山说给她听的。
甄辛没有接那个信封,笑说:“那就不打扰你了,黄先生,谢谢你拨冗相见。”
甄辛起身刚走到门口时,背后一热,旋即就是黄先生握着她的手将信封塞到她的手中,松手之际,肥粗的手指摩挲几下她白嫩的手面,甄辛赶紧抽回手。才刚转身要走,一只大手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覆上她的臀部。
甄辛心头一惊,连忙向前跨一大步,回头望向黄先生,他非但没有一点被发现后应有的抱歉心虚的表情,反而向前两步,身体紧挨着甄辛,俯耳说:“听说是设计杀人,还有点别的事,怕是团伙所以不能告诉家属以外的人。又听说另一个人已经供出了一些线索……”
那股濡热的热气,伴着男人细少头发散发的头油味,让甄辛一阵阵恶心,但他口中的话,还是使甄辛保留一份理性,转头看向秃顶男人,才刚一转头,黄先生的手臂缠到腰上来,彻底击溃她的冷静,一股被侵犯的恼怒占据大脑,一脚踩上黄先生的脚,踩中后便向外跑,黄先生痛的捂脚,咬着牙小声警告:“别不知好歹,想捞人?门儿都没有!等着吧!证据确凿,过不几天就得判刑!”
甄辛步伐不稳地跑离那个男人,坐上车直奔严郁住处,正好严郁回住所拿东西,甄辛进门抱着严郁就大哭。如果起初,她还对严郁心存芥蒂,对蒋山的情况遮遮掩掩,那么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黄先生最后的话,她已承受不住,把自己所知都扒给严郁看。
严郁针对此事没发表任何看法,一直安慰甄辛,客观地说:“如果蒋山没做过错事的话,他不会有事的。”
甄辛大哭一阵后,有所冷静问:“如果现在在里面的是宋居州,你会怎么样?”甄辛总爱让严郁站在她的立场去选择,以宽慰自己。
“居州……他不在里面。”严郁低声说,其实,这个“如果”她很抵触,很讨厌,但是蒋山进去又是宋居州一手所为,看着甄辛如此伤心,心里涌出一阵罪恶感,低声说完后,又补一句:“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所犯的错,承担后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甄辛本以为在严郁这里找到与自己同仇敌忾的人,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地附和自己,为自己不平,为蒋山不平,可是严郁和她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难道不是让她接受事实吗?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不是蒋山有没有犯事,而是气严郁不与自己站一边,像是要解胸口一股气一般脱口而出:“宋居州也不是什么好人!”好像是说现在这事轮到蒋山头上,下一个就会轮到宋居州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_-///这章终于改完,对你们感到十分抱歉,没改之前诸多不合适,情节与人物都十分模糊,阳光看着好难受好别扭,整个一章又水又散,修改一下我心里舒服多了,宝贝儿们,不好意思啦,阳光以后一定要再三思量后再贴上来,爱泥萌哟,mua~
第80章 年轻不为
甄辛脱口而出:“宋居州也不是什么好人!”说完就后悔,见严郁不声不吭地捡起床上的一件衣服开始平平整整地叠好,心里内疚。暗恼自己干嘛说出这样的话,明明这些事情都与严郁无关,自己闹这一出是为哪般。于是又捂着脸痛哭。
严郁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甄辛,她觉得这会儿甄辛完全失了主张,太过在乎蒋山,又或者说没经历过什么风险,被吓着了,总之受打击而行为多变。
“干嘛要做好人?那么累。”严郁并不以为然,她也自认为自己不是好人,比如,这会儿明明甄辛这么可怜了,狠狠说一句“宋居州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却在心里暗嘲,这句话多幼稚啊,哪会有什么绝对的好人,不过是针对当前当事,当事人即时所产生的一种符合自己价值观的一种导向,可能过后这种导向会变向也说不准。她自己这种嘲讽他人幼稚,难道是属于好人的范畴吗?显然不是。
严郁接着正色说:“在情,他是你丈夫,你这样的情绪我能理解。在理,蒋山如果犯过错,那么你现在这样无法招架的难受一定有人比你更早的体会过了,或者比你更难受。在法,没有人能凌驾其上。”
甄辛最终没能在严郁这里得到抚慰,或者说找不到她想要的鼓励,那就是她想蒋山出来,她想蒋山好好的,这种执念已经让她听不进去任何公平公正的语言,她向来觉得严郁思想透彻,严郁说话她多多少少会听,而今却不能让她醒悟,她也不愿醒悟。
她就是想让蒋山好好地出来,不想他受到法律的制裁,这种心理就像是:一对夫妻在大街上走着,因为男方对其他女人抛了一个媚眼,于是夫妻俩在大街上大吵大闹,甚至男方要打女方,看不惯的路人上前帮女方对付男方,还未出手,被夫妻俩合伙打一顿骂一伙。
***
严郁在甄辛走后,又收拾一会儿住处,准备去宋居州那里时,都走出大门了又折回来,找到房东又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以及预付水电费。
在走出凌塘苑的这段路程,打个电话给严灿,严灿拿了工资又拿奖学金可兴奋了,说正给严郁看衣服呢,挂上电话又打个电话给严爸爸,自从严爸爸换一个合适的助听器,他也没那么排斥戴助听器,至少不会随处丢,一看到是严郁的电话,会立刻戴好。
从严郁给严爸爸严妈妈找了地摊这个活,两个老人每天见着钱以后,可辛勤了。正好严郁外婆轮到严郁舅舅照顾,于是严爸爸严妈妈每天早早地走一大段路,背着一包包东西,走一身汗,到公园旁边的早点铺吃个早饭,便开始摆摊聊天听戏曲。
地摊收入有好有坏,坏的时候一天二三十块钱也有的,好的时候赶上个什么会什么活动的,一天两百也是有的,重要的是严妈妈在与人交往中,情况好转,尽管依旧怀疑严郁舅妈偷她家的东西,尽管一到严郁舅妈家就觉得什么东西都像自家的,舅妈差点把严郁舅舅的袜子塞给严妈妈,但起码不会耍疯咬人也不整夜整夜不睡觉抱着枕头坐门口看家,医生也说,严妈妈这是好现象。
严妈妈接过严爸爸的手中电话,在电话里向严郁告状说:“你爸那个聋子耳朵不中用,眼也不使了,把十块当一块的找给人,一大早我就亏了九块钱。”
严郁笑说:“亏就亏吧,你以前赚的不是有吗?不然等我回家给你九块钱。”
“我要你九块钱现世!”严妈妈说。
聊了一会儿后,严郁心头愉悦地挂上电话。
如果邹阮云还在的话,她恢复的一定比妈妈好,严郁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就加快,正好宋居州也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接她。
宋居州最近盯她盯的特别紧,一会儿见不着,就会满房间地找,打电话,找着了又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说,或者压根就没事要说。
其中有一次,严郁肚子不舒服,拿着一本书在卫生间的就坐了一会儿,等到出来时,宋居州满头大汗焦急地从外面跑回来,看到严郁先是惊讶而后松一口气最后紧紧地抱着她。
严郁觉得自己和宋居州,就像现在社会中的手机和主人,一时找不着手机就各种不安,握着手机又没什么事儿,划一下解锁,看一眼,无所谓看什么,看一眼就好。然后再上锁,不一会儿又解锁,点点这个应用,戳戳那个程序,也没见发短信打电话之类,总之,在,就好。
自那后,严郁去个厕所都会和宋居州说:“我去下厕所。”
有时候宋居州会接一句:“干嘛和我说。”大部分都是“嗯。”
严郁到宋居州家时,他在书房,严郁没去打扰他,坐在沙发上看一些工作上可能会用到的书,等到宋居州出来时,她才说:“我刚刚见到甄辛了。”
“然后呢?”宋居州扣袖口的扣子,见严郁有话要说,就停一下坐到她跟前。
“她很伤心。”
“居都不在,你觉得箐姨伤心吗?我出车祸时,你伤心吗?别的人呢?他们伤心吗?”宋居州一连串反问。他还想说,妈妈发病在宋氏乱跑时,如果不是蒋山挡住原来的路线,她会跑到正在施工的那个走道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严郁停了停,“我只是想问,蒋山什么时候能出来?”
“下辈子。”宋居州说,接着继续扣袖口的扣子,“巩化东这人嘴不紧,吓一吓,什么都会说。想立功,就多咬一些人,咬住一个,他就少受点罪。证据充分,结果不言而喻。”
严郁低头不语,她想到甄辛,又想到一句话:“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转念又劝自己,现在社会不同,甄辛还很年轻,很漂亮,就算蒋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可以重新开始一个新的人生。
“下个月会出结果,在此期间外面的人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况且风口上都在夹紧尾巴装乖。”宋居州走到衣架前,取过外套。
“你去哪儿?”严郁问。
“去找名卓。”宋居州说。
***
宋名卓自上次被宋居州赶出家门,去趟宋家被打跑以后,钻进网吧,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在网吧里渡过,吃喝拉撒睡全在网吧,不但将自己在游戏里的人物装备齐全,连同几个同游戏里的“战友”也被他拿钱砸的金灿灿的。
那天他蒋叔叔同爷爷出事,他看到电脑上弹出的新闻,一个激灵站起来,他哪里知道有个喝着酒的男人正凑到他肩膀头上看他操作,他这猛地起身,肩膀猛地向上一顶,顶到男人手中的酒瓶子,酒瓶子再向上一顶直顶到男人的嘴,立时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