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沉丹田正要再战时,范翕慢悠悠说道:“而今情况与那时一样。郎中令,你过几日就要卸职了吧?你确定要在此时与我翻脸么?你若没有了吴宫职务,又得罪了我,那我可向你保证,日后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吕归冷声:“你威胁我?”
墙头一束桃花窜出,馥郁香气流转春夜。月光如霜,范翕怀里的玉纤阿柔声道:“郎中令,九公主奚妍是我的女君,若是她改日知道我今晚落入吴王手里,就是因你相助,公主该多伤心,多失望?”
吕归一震:“你也威胁我?”
你们这对在宫里偷情的狗男女居然双双威胁我——
但是吕归确实被制住了,他没有动,站在墙上,就那么看着范翕对他一笑,抱着玉纤阿踩上墙走了……吕归沉沉望着,缓缓吐气。好一会儿,被引开的下属才回来,说还是没有找到那女子,吴王大怒。
吕归漠着脸:“那就继续找吧。”
——
范翕带玉纤阿回了自己的宫舍,到自己地盘后,他就避之唯恐不及地将此女扔给侍女们。侍女们三三两两地簇拥着玉纤阿,服侍她去给脚上的伤上药,又领她去洗浴。玉纤阿红着脸,被人伺候得分外不自在。她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多亏她定性极好,首次享受侍女们的服侍,也没有露出怯。
只是洗浴时,玉纤阿身子藏于水中,被水汽蒸的面容上,长睫颤颤,朱粉点染桃腮。
想外面的王宫正到处找她,今夜兵荒马乱,哪里想得到她已经被人带到了这里。她暗自感叹范翕之大胆,但也多亏他大胆,他才敢在吴王眼皮下抢走自己。只是她为了回报他,答应他……献身。
玉纤阿沉默许久。
好吧,献给一位俊美的公子,且她对范翕确实有若有若无的好感……这总是比便宜了那吴王好多了。
只是她和范翕如今这关系……好是尴尬。
玉纤阿再是沉稳,也不过十六岁大。她泡在木桶中,水都要凉了,才堪堪地移步起身,磨磨蹭蹭地唤侍女们进来打扫。侍女们为玉纤阿备好了干净的衣物,将玉纤阿领到了一屋舍前。玉纤阿来过这里几次,自然知道这里是公子翕就寝的房舍。
过廊房,竹影萧疏,风清月明。玉纤阿抿抿唇,推门而入。
一室灯火,范翕端坐方案前,手持卷宗。花鸟灯架下,昏昏光照在彩色古锦铺垫上,那端坐的郎君仪容甚好,面色如玉,端的是雪净云清,雅致无双。听到门开声,范翕头也不抬,语气冷漠:“我让人去跟你的公主说了,你今夜不在,是和姜女在夜谈。想来你的公主那么善良,肯定能理解你。”
绛红帘子飞扬,玉纤阿关上门向帐后的他走去。玉纤阿低着头,目光飘忽在裙裾上的木兰花纹上。
她柔声道谢:“多谢公子。”
“不必口头道谢,”范翕从卷宗中抬了眼,面色淡淡的,做足了冷情疏淡状,和他平时的温情款款全然不同,“付出点实际东西来报答我吧。”
美人步步踩莲,身段窈窕。走来时,如笼着烟云般好看。而同样是仙人一样的容色气质,范翕眉眼舒展,如冰霜融春一样化开。他懒洋洋地向后一靠,手支着下巴,欣赏着她的美貌。他恶劣无比地勾了唇,嘴角挑一抹笑,非要羞辱她一般——
“脱吧。”
第52章
华灯已上,竹香阵阵。范翕坐于案后支着下巴看戏, 见美人如花, 月明花静。玉纤阿抬目望他那饶有兴趣的眼神一眼。她心中思绪万千,终抬起脚步, 盈盈走过来。
一步、两步……
情爱便如战争。相处之地是战场, 将爱不爱的男女是敌方, 你来我往是两军交锋。在这场战争中,敌进我退, 我进敌走,都不过是故弄玄虚, 请君入瓮。不愿于战场上服输, 想占据胜者那一方, 若两人都这样想, 这战争才打得有意思些。
玉纤阿步步走向范翕。
她人已极美, 婉婉如清泉。她总是这副相貌,让人生不起提防心。而她走了一半,再抬目瞥了范翕一眼。范翕从这一眼中看出她的计量, 他脸色微微一变,见玉纤阿垂下眼, 手指拨到了她的腰间。
范翕愕然间,见女郎帛带一解, 外衫顺着肢体向下滑落,终如云一般轻薄无比地拢在了她脚下。如今玉纤阿就穿着单薄的内衬,内衬如纱一般轻, 范翕已透过灯火光看到了她肩颈以下的肌肤。
范翕脸色微变之时,即刻调整了自己坐的姿势,用衣袖掩住了口鼻。他不太敢看,但又忍不住看,还怕自己自制力不够又闹出笑话。范翕垂着目暗自定神一会儿,又撩起眼,遮遮掩掩般,目光梭过自己的衣袖口,重新向那褪了外裳的美人看去。
玉纤阿却不再脱了。
就那么站在原地望着他,目光似水。
隔着袖,那郎君半遮半掩,玉纤阿只能看到他半张脸,和一双秀美如山水的含情眸。她听到范翕嘲笑她道:“怎么不继续了?你也不过如此,这般不堪一击。”
玉纤阿看着他,慢悠悠:“彼此彼此。”
范翕脸色顿时大变,他缓缓放下自己挡住口鼻的袖子,露出的面容分外僵硬冷峻。他听出了玉纤阿的言外之意,她是嘲笑他这般掩住鼻子,是怕他自己再次流鼻血。诚然范翕确实如此,但他怎么会在她面前承认?
范翕冷声:“玉女倒是一贯的口齿伶俐,我是比不上。只是你这么厉害,怎么还要我救你呢?”
玉纤阿心想我本来也没指望你救,但是她不会这么说,因为她拿回自己的玉佩,确实是范翕的相助。范翕抚着下巴,幽声:“不过我看了眼,你那玉佩材质好像不错,真是你父母的?莫不是你偷的,说成是你自己的吧……”
玉纤阿不理会他的故意激怒她。
她知道范翕想跟她吵,想欺辱她。他绞尽脑汁要她受辱,要她在他面前低他一等。但是玉纤阿心思沉稳,并不受他的激。且在她看来,范翕永远只是口头上的功夫,不付诸行动,不过是花花架子而已。
他根本不行的。
玉纤阿侧了下脸,柔声:“公子打算与我讨论一晚我的身世?”
范翕顿一下:“怎么,你这么迫不及待和我共度良宵?”
玉纤阿笑了一下,柔声:“怎么能这样说呢?我自是不愿意如此。不过我既然欠了公子的,自然要偿还。待还了公子,我就能与公子两清了。我心中大石也就放下。公子这么磨蹭,莫非是不想与我两清?”
范翕眼神晦暗,他被她气得眼尾泛红,反唇相讥:“你想与我两清?我还想与你两清呢!谁愿意理会你那点腌臜破事!要不是今夜你碍了我的眼,你以为我会凑过去救你?脱吧脱吧脱吧,早日两清了,我再不必看你这张令人厌烦的脸了!”
玉纤阿迟疑一下,走过来,跪坐在了他身旁。她低头,看他手肘撑在案头,被她气得轻微发抖。玉纤阿看他侧着脸不望自己一眼,显然是他不打算主动。总归是自己欠了他的救命之恩,玉纤阿轻微蹙了下眉,她倾身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范翕俯眼望来。
玉纤阿僵硬地贴着他面,学着他平时的样子,与他温柔赠予。他初时分外冷漠,不理会她,但点滴碰触轻缓而细密,美人都已经快坐到了怀中,芳香那样近。范翕脸色缓了下来,他矜持地低头,接受了她的讨好。
二人坐在灯火下,面容被映得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