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翕心里顿时又气又感动。都让她走了,她为何又回来了?他最不喜欢这样拖拖拉拉拖他后腿的人了!他眼睛都看不见了,只会更麻烦啊!
范翕伸手,抱住了重新奔回他身边的玉纤阿。范翕正要温柔地宽慰她说不必与自己同生共死,就听玉纤阿飞快地质疑:“公子,你不是说他们不会杀我么?那位王女拿箭对着我,我根本跑不出去啊。”
范翕:“……”
他道:“你是因为逃不出去才重新回我身边的?不是因为担心我,舍不得我么?”
玉纤阿高声:“公子小心刀!”
看范翕躲过了,她才道:“公子你说什么傻话?我又不会武功,留在这里危机重重。我若是能走,何必留在这里?”
范翕的脸沉下去了:“……”
玉纤阿观察着四周情况,她看范翕衣襟被血染红,四周卫士却仍不放过他们。她焦声:“公子,我们就在这里等人援助么?”
答案自然是不。
范翕的大部分兵马耗在越国,曾先生等人在边界,虽泉安已用最快速度调兵,但现在此地,就是没有兵马。是以范翕只能走,不能硬抗。若非玉纤阿在,范翕都想自投罗网,看楚宁晰想对他做什么。但是有玉纤阿在,范翕自然不会让玉纤阿陪自己一起吃牢狱之灾……
打斗中,范翕抓紧时间与玉纤阿说:“玉儿,我眼睛看不见了,你看周围哪处有马,可让我们冲出去……”
玉纤阿先听他说他看不见,心跳猛快。她勉强让自己心神稳住不要去看他,听范翕的话判断着。她手出了汗,因压力而唇色苍白。她怯声:“马、马……我看到了,可是,可是那是驾着容车的马,楚国王女就在车上啊。”
范翕勾唇。
目中浮起一丝嘲弄狠厉色。
他说:“那也无妨。你告诉我方位便是。”
——
范翕身上刀剑所砍到的伤口越来越多,血越流越汹涌。玉纤阿被他抱在怀里,看到他身上的伤,她焦急无比,拼力想办法,却绝望地发现她在这时一点用都没有。
玉纤阿贴着范翕胸口的心跳加快。
范翕以为她害怕,他还抽空垂目,温声安抚她:“别害怕,他们不会伤到你的。”
玉纤阿急声:“公子别与我说话了,别管我了!公子小心敌人!”
人仰马翻!
范翕何其强悍,让楚宁晰震怒不已。这个人带了一个柔弱的不会武功的小女子,竟能在她的杀戮圈下突围!不管身上受了多少伤,范翕立在人中,都恍然无事一样。他怀里那小女子也可恨!范翕伤了眼,却全看那女郎的指示,才能在乱糟糟的刀剑中辨明方向。
范翕厉害。
他岿然不动之势,压根没有受人所累的样子。他怀里还带着一个女郎,然卫士们围着他,自己的人不断死伤,却见范翕还是长身而立,众人心中兀自骇然。恍惚中,玉纤阿仰头看他,见他雪白面上沾血,双目灰扑扑的却染着血光。他持着剑立在一地尸体中,像是从地狱行出的恶魔般。
玉冠博带,长袍血步。腰腹间汩汩渗血,他全然无惧,面色越白,气势却好像越强。范翕一步步向前走,卫士一步步后退。
这处地简直如人间炼狱一般,卫士们看着范翕的眼神,都由一开始的势在必得,变得惊惧十分。
然后范翕砍断了缰绳,将楚宁晰从车中拽下。楚宁晰惨叫,范翕抬手就捏断了她的手骨,楚宁晰面色一下子白得似要晕厥。玉纤阿看着都害怕,见范翕分明是想挟持楚宁晰,亏得楚宁晰忍着痛不屈服,她身边的卫士们扑来,范翕才住了手。但范翕抢了楚宁晰的马,二人扬长而去!
卫士们:“公主……”
从车上跌下的楚宁晰面色难看,她咬牙切齿:“追——!”
卫士想到范翕那可怕的杀伤力,略犹豫:“公主,我们真要对公子翕下杀手么?”
楚宁晰冷笑:“你们怕什么?周王朝各诸侯各有心思,北部被耗在战争中。周洛都要失守,周天子都要换人做了!我看那几个诸侯国都要抢天子位了!他们哪有空管我们楚国的事?我就算杀了公子翕,周王朝也无暇来制裁我!”
卫士道:“不,属下不是说那个。属下的意思是,公子翕也许是您的兄长……”
楚宁晰立即:“我没有兄长。楚国王室只我一人,公子翕坏我楚国与越国的联盟,处处与我作对,他是我楚国敌人,非我兄长!我要拿下他问话,要他屈服于我!”
卫士顿住,明白公主的意思,是要活捉,而不是杀死公子翕。领会了公主的意思,他们才带人追了出去。
——
寒风过耳,枝杈如梭,快马行在丛林间,风驰电掣!
范翕和玉纤阿共乘一骑,玉纤阿被范翕抱在怀里,被他箍着腰,她不断说话,辨别方向。因她不会骑马,连控马都要靠身后的范翕。然而玉纤阿心中安定无比,她方才见识了范翕那悍然无畏的一面……他那般厉害,她第一眼看到时害怕,后来便觉得安心。
觉得有他在,他们就能逃出生天!
范翕下巴磕在玉纤阿肩上,在玉纤阿那般想着时,他身子一软,忽然从马上跌了下去。玉纤阿反应迟钝,扭身去拉他,手中只抓到他一片衣襟,眼睁睁看着他从马上摔了下去,尘土飞扬!
玉纤阿颤声:“公子!”
她握住僵硬,慌乱无比:“我、我不会骑马啊……停下来!公子,你告诉我怎么停下马啊。”
范翕从马上跌落被马抛下,玉纤阿想停下马却停不住。她也握着缰绳,学范翕的样子去抓控,身下的马却不听她的话。玉纤阿煞白着脸,握缰绳的手不断发抖。她不断暗示自己要冷静,不要慌神。她努力回忆范翕是怎么握着缰绳的,玉纤阿颤声:“马儿、马儿,你停下吧、停下吧……”
半刻后,玉纤阿从马上跳下后,也弄丢了那匹马。因从马上跳下,她摔得全身发痛,一瘸一拐地沿着丛林路往回走。尘土满面,形象糟糕。她终于找到了昏迷的范翕,她跪在地上搂抱着他,抬目四下张望。她看到了一棵树,树荫浓郁,能挡住阳光。她便从腋下伸手,拖住范翕的身体,将他往树下搬。
玉纤阿喘息连连。
她想他看着那般瘦,为何抱起来这么沉。
玉纤阿将范翕搬到树下,短短十几步路,她已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让郎君靠在树上,玉纤阿摇他叫他半天,只看到他衣襟上的血在流,他脸色雪白,睫毛覆眼,可他一点没有醒来的意思。玉纤阿咬牙,将范翕藏到了树的背后,用灌木叶子将他藏起来,她奔出这处,想找些水。
小半个时辰后,玉纤阿将范翕身上的伤全用清水冲洗一遍,又撕了几条布,充作纱布为他包扎伤口。他手臂上的伤还好,最厉害的是腰腹上的伤。血口汩汩流血,玉纤阿拿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才勉强止住血。她没有什么力气,光是撕布条就撕得气喘微微,更罔论抱着一个郎君沉重的身体为他上药了。
做完这些,玉纤阿擦把汗,跪在他身畔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