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翕闭着眼:“不好。我快要死了。”
玉纤阿抿了唇。
她说:“你不会死的。来,范飞卿,站起来,我们先走出这里,好么?”
范翕坚持他活不成了,凄凄惨惨,玉纤阿却不理会他的矫情,非要扶他起来与他一道沿着山道走。之后又追来了一批人,这批人再次被口上说着自己快要死了的范翕凶悍解决。
之后范翕便再次跌了下去。
他有气无力,凄声:“你走吧,别管我了……”
玉纤阿:“闭嘴哇你!不要拖我的后腿。”
玉纤阿觉得:范翕杀人的时候他就不觉得他要死了,他一旦杀完人,他开始虚弱,他就觉得他活不成了。而且他不是在与她撒娇,他是真的那么觉得的。
玉纤阿不理他的矫情,强势地扶着目不能视的范翕走山路。范翕一边喘,一边责怪她对他不好,竟要一个快死了的人赶路。玉纤阿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反正她不再怕他要死要活的宣言。她决定跟着自己的步调走,她和范翕都不会死,都会活着。
不光活得好好的,她还要帮范翕治好眼睛上的伤,和范翕一起对敌人反杀回去呢。
——
这般摸索下,夜里,他们还真的在山下找到了一个村子。范翕说楚宁晰不会对普通百姓下手,他们可以大胆落宿。但是范翕身上的衣服都快成了血袍,怕普通人看着吓到,两人决定先偷偷寻一家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去投宿不迟。范翕本不愿穿别人的衣服,他自来锦衣玉食,从来不碰别人穿过的衣服。玉纤阿叫他不要矫情,他才委屈地、不情不愿地应下。
但是翻墙进院子时,玉纤阿这个手脚不伶俐的,就被范翕唾弃了。
玉纤阿知道他记恨她非要他穿别的男人的衣服,这让他不高兴,是以他说她,她也当不知。
范翕协助玉纤阿翻墙进了一家屋舍,二人打算悄悄拿走一身这家男主人的衣服,留一个玉佩作赔偿便是。范翕和玉纤阿进了屋,范翕眼睛看不见,找衣服的事便自然落到玉纤阿身上。但是自从他们进了屋,因为黑漆漆中目不能视,玉纤阿跌跌撞撞,把她自己差点绊倒好几次。
幸亏范翕手快地扶住她。
范翕道:“眼瞎的到底是谁?为何要我一直扶你?”
玉纤阿红着脸,说:“没有灯烛,我看不见啊。你别催我。”
缓了一会儿,玉纤阿借着窗外月光适应了屋中的光,找到了床下的一个木箱。在范翕的帮助下,她将箱子搬出来,打开在里面寻找男子能穿的衣服。范翕不断催她,越催,玉纤阿手脚越笨,半天找不到衣服。
范翕嫌她丢脸:“你找到了没有?”
玉纤阿茫然:“没有哇,这里都是小娃娃穿的衣服……这家是不是没有男主人啊?”
范翕焦急无比:“你真是笨死了!”
玉纤阿当即:“我是在为谁找衣服?你厉害你怎么不自己找?”
两人说着,竟是控制不住音量。毕竟逃亡一天,双方心中都有火气。一个怪另一个手脚太笨,另一个怪这个不体谅自己。说着说着,范翕和玉纤阿就要高声吵起来,门吱呀开了,这家的老媪举着灯烛,手持木棍,警惕地站在门口。
本以为是家里进了贼,贼因为分赃不均而吵架,万万没想到屋中是一对少年男女,只是郎君的衣裳上全是血……
——
老媪独自居住,看这对男女郎才女貌,衣衫材质极为好,想着当是大户人家落难至此。老媪好心地收留二人,但是家中地方不大,屋舍不够多。老妪便问起二人:“敢问郎君和女郎是何关系……”
是否可以同住一屋。
范翕早有准备,正要回答“夫妻”,就听玉纤阿温声答:“兄妹。”
范翕:“……”
老妪道:“这样啊……那女郎夜里与我一道睡可好?”
玉纤阿柔声:“是。”
范翕急了:“……玉儿,我呢?你怎么不管我了?”
那他呢?!
玉纤阿不管他了么?她不与他一起睡么?
玉纤阿仍记恨他之前凶她找不到衣服、嫌她笨手笨脚的事。那她就不伺候他了,看谁更笨手笨脚。玉纤阿回头,为难地说:“哥哥,阿父阿母说我们长大了,不让我与你一起睡一屋啊。哥哥,纵你有眼疾,你也不能让妹妹陪你睡一屋啊。这是不对的!”
老妪点头:“小娘子说的对。”
范翕:“……”
他眼睛看不见,心中恐慌,不愿独自一人呆在陌生地方。可是玉纤阿这般可气,还怼他。范翕便赌气,不再吭气,心里却一阵阵地骂玉纤阿。
第74章
玉纤阿真的跟着那老妪离开了, 范翕心里不高兴,但他现在双眼失明,也没什么办法。玉纤阿毕竟不是泉安,他瞪着玉纤阿的背影,她也不会如泉安一样立刻回头来关怀他……范翕有点想念泉安了。
玉纤阿走后, 范翕一人在黑暗中摸索着,给自己仓促地拿湿帕子洗了身, 又重新给自己身上的大小伤口包扎了下。这家老妪早年丧夫,女儿早已嫁人,跟随夫君去外地做生意。如今家里只有老妪一人, 除了老人早年为女儿看过外孙, 家里有几件外孙小童穿的旧衣外,家中确实如玉纤阿所说,没有成年郎君所穿的衣裳。
是以给自己身上的伤势重新处理一下,范翕脱了外衫,只能穿着自己的渗着血的中衣, 摸索回床上坐着。他虽然双眼失明, 胜在有武功打底,这在小小屋舍中来回摸索, 他并没有将自己绊着,反而比玉纤阿一个眼睛能看见的人在黑暗中行走还要顺畅很多。
范翕虚弱无比地坐在床上,一边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一边觉得自己万一还能活着,之后该怎么做来反杀楚宁晰……
“吱呀。”木门开了。
范翕绷起身体, 侧耳倾听,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范翕哼道:“不是走了么?不管我了么?回来干什么?”
玉纤阿声音一径的清婉如珠碎雨落,带着几分笑意:“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妹妹不是见哥哥身上全是血,这家又没有哥哥能穿的衣裳,才跟老妪出去向别家为哥哥借了衣裳来么?哥哥放心,妹妹拿来的衣服都是别人制的新衣,别人没有穿过的。”
范翕听她一口口叫“哥哥”,想来是做戏要做得认真,不能让老妪怀疑他们的身份。但是她这么叫他,他总觉得怪怪的……又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