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纤阿一惊。
灯笼在檐下撞击,黑夜浓郁流入室内。看范翕左右环顾一下,刷地抽出旁边卫士手中的剑。他长衣飘飞若仙,衣容清逸,抬步就要向外走。他走一步,手被玉纤阿惊起从后拽住。
玉纤阿惊声:“公子,你提着剑要去哪里?”
范翕:“自是去寻你那昔日的主子理论了。”
玉纤阿:“公子不要去啊——”
他这是打算拿着剑威胁小公主么?小公主担惊受怕一路,好不容易歇下养身子,就因为用了用昔日的侍女,要被范翕这种有病的人提着剑算账?屋外哗啦啦跪了一院子人,但是范翕显然觉得不够。鸡飞狗跳,他要把所有人折磨一遍!
玉纤阿胆战心惊。
范翕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玉纤阿的阻拦。玉纤阿那般瘦弱,她即便是拖着他的手腕不想他走,但是范翕执意要走,玉纤阿根本拦不住啊?他向前迈步,硬生生拖着她,将她拽得跟着他向外走了一步。两人拉拉扯扯间,玉纤阿被范翕拽到了门口。
看她不肯,他干脆回身,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
范翕笑:“你这么不舍,干脆跟我一起去见奚妍吧。”
玉纤阿:“……那很丢脸啊!”
明明是她把侍女借出去用的,现在跟着提剑的范翕去要人。范翕不在乎,她以后可怎么在侍女间立威啊?玉纤阿着急无比,她算是明白了,现在她犯了错,范翕拿她没办法,他不折腾她,他改折腾她身边的人了。
玉纤阿认输了。
她抱着范翕的手,不肯放他出门去丢她的脸。她能屈能伸,抓着他的手,扑通跪下。范翕一愕,低头,看玉纤阿跪在他面前,仰头楚楚可怜,小声道:“我错了。”
疯不过,就认怂。
范翕垂眼,眼睫浓浓覆眼,与她抬起的楚楚动人的巴掌小脸对视。玉纤阿看他清瘦的身子笼在宽松白衣下,长发半散,一手提剑。他俯眼看她时,眼神仍带着一丝方才的厉色,但是在她求饶后,他眼神慢慢地软下去了。
玉纤阿看他有软下来的架势,便又小声重复了一句:“我错了。”
乖巧可怜,声音低弱。
范翕盯她。
盯半天,他眼中浮起了笑意。
他轻轻一叹:“哎。”
弯身伸臂,将跪在他面前的玉纤阿搂着腰抱起。他颊畔的发丝贴到她脸上,他似笑似叹,唇角轻轻扬起,再次一叹:“哎。”
立在廊下的泉安、跪在院中的侍女们,便看杀气腾腾的公子翕被玉女那么一跪,就搂着她关上门回去了。关门前,范翕将剑向外一抛,院中卫士连忙飞身接住公子扔出来的剑。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竟是齐齐松了口气。
一会儿,泉安小声安排这些侍女们跪得远一些。
姜女代表众侍女踟蹰:“如何能跪得远一些?若是公子出来没见到我们跪着,岂不觉得我们偷懒,要再罚一次?”
泉安道:“可是玉女牺牲自己来护你们,你们跪在这里,若是听到了屋舍中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公子出来看到了,不更是死路一条么?”
姜女茫然,半天后涨红了脸,她呸一声后,心情复杂地领着侍女们跪得远了些。她心有怅然,哎,想当初,她还想爬公子翕的床来着……后来见公子翕和玉女搅到一起,她竟然会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只求玉女和公子翕互相折磨,不要有心情来欺负她这种笨蛋了。
——
范翕和玉纤阿回到了屋舍中,范翕落座,喝一杯茶,看玉纤阿乖乖跪在他旁边。他瞥眼看去,玉纤阿闻弦知雅意,都不用他说,她就主动低头低声:“我错了,不该胡乱疑心公子,不该在疑心公子后,还什么也不做,消极等待。”
“我罪大恶极,是不该对公子一点信心都没有,一点机会都没给。因我被自己的出身限制,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公子。我还没有习惯现在公子的好,是我不对。”
范翕:“哼。”
玉纤阿瞥他。
见他面色说好也不好,说不好吧,他也没那么生气。
她认了错,说了理由,也自认悔得很到位。但范翕可有可无地“哼”一声,骄矜坐着,并不搭理她。
玉纤阿睫毛轻轻扬,轻轻颤。
范翕俯眼向她望来。
四目相对。
似是而非,若有若无,那言语难说的暧昧便流窜着。
范翕眼底有话,眼里有内容,他欲勾未勾地瞥着她,等着她。而玉纤阿端正跪坐他旁边,茫然地望着他,她努力判断他眼底的话,可是她捕捉不出来。于是在范翕的俯视下,她便只能茫然而镇定地回望着。
范翕暗恨地瞪她一眼。
他伸手,手指勾上她腰间的帛带。他极喜欢边说话边玩她的衣带,带子在他手中绕了一圈又一圈,范翕垂着眼,慢悠悠提点她:“我其实并未太生气。”
玉纤阿:“嗯。”
她看出来了。
他若真怒,便不会被她一跪就跪回来。
范翕说:“通常这时候,女郎向男子撒撒娇,男子就不追究了。”
玉纤阿:“……”
范翕抬目瞥她。
玉纤阿低声:“我不会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