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笃深、沉敛地摇头:“臣女不认识楚王。”
“呵。”江璃冷笑一声:“孤可真是闲的,在这儿跟你磨嘴皮子。”扬声把崔阮浩叫进来,道:“把她送回典刑司。”
宁娆后退一步,道:“殿下为什么会认定臣女认识楚王?”一边追问,一边躲避着崔阮浩。
帐内幽静片刻,江璃那悠扬清越的声音飘了出来。
“刚才你是如何仅凭一声‘殿下’就认定孤是太子而不是楚王?”
外面迟迟无回话,江璃歪头看去,见崔阮浩追着宁娆满殿跑,这大内官好像认定了宁娆克江璃,非要把她撵出东宫去。
江璃微有愠色,冷下声道:“崔阮浩,你先退开,孤要听听她怎么说。”
崔阮浩不情不愿地退开,心道他刚刚在外面都听见了,这丫头一肚子鬼花活,没有一句实话。按照往常,殿下那暴躁脾气早把人踢出去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好说话了……
宁娆敛袖低头,沉默良久,抬头,支支吾吾道:“臣女能否先回答第三个问题?”
江璃:……
崔阮浩暴起,指着宁娆冲江璃道:“殿下,她嘴里没局实话,您还是让奴才把她送回典刑司,那里酷刑齐备,殿下想知道什么只管让内侍审,不怕审不出来。”
言罢,宁娆剜了崔阮浩一眼,不忿道:“我又没有得罪过你,何必这么恶毒?”
崔阮浩也是满脸的愤懑,刚要还嘴,只听幔帐里传出江璃的声音:“崔阮浩,你退下,没孤的吩咐别进来。”
崔阮浩:……
刚才也不是他自己想进来的,是殿下你把我喊进来的,这么一说,倒好像是他自己闲的没事做专进来裹乱一样……
边往外退,边腹诽,他算是看明白了,就是看人家长得漂亮,色迷了心窍了。
殿内重归于寂。
两人都站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江璃先打破沉默。
“第三……”
宁娆的心倏得提起来。
只听江璃慢悠悠地问:“你为什么来选太子妃?”
宁娆一愣,被问住了。但在殿宇深重的静谧里,她突然思绪清明起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可却是三个中唯一一个能回答的。
管他的,都这地步了,还要什么脸。
宁娆豁出去了,抬头道:“臣女仰慕殿下英名,听闻殿下风姿俊秀,胸怀韬略,故而入宫择选太子妃。”
说完了,纱帐内一阵静默,江璃幽幽地道:“继续啊,接着说啊,孤就这么点优点?”
宁娆:……
行,你是太子,你抓着我的把柄,你说什么都行。
她再豁出去,闭着眼道:“殿下气质冷冽,不怒自威,正是臣女喜欢的类型。”
帐内‘呵’了一声,像是江璃轻轻一笑,随口问:“比之楚王如何?”
“这如何能比?那是两种风格。”宁娆随口一答,倏然一个激灵,抿唇噤声。
江璃笑意更浓,还带了些极为纯正的疑惑:“你不是没见过楚王吗?怎么知道他与孤是两种风格?”
宁娆绞着手里的帕子,额头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凝着纱帐上映出的模糊影子,咬住了下唇。
“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不然孤没空跟你在这儿东拉西扯了。”他语调悠扬,却暗含冰刃,冷涔涔的,还透出些戾气,不像玩笑话。
宁娆咬了咬牙,道:“臣女还是回典刑司吧,殿下多保重,多休息,流了那么多血,还是少思虑吧,还有……”她脸上有愧色,低下头,小声道:“我当真不是故意让你受伤。”
说罢,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昂起了头就要往外走。
江璃坐在榻上,甚是无奈地仰了头,只觉一股闷气梗在胸前,难以疏散。
恨恨地咒骂了一句“死丫头”,叫住了宁娆。
他没好气道:“行了,不用回去了,你回芳华殿吧。”
宁娆站住,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地看向江璃。
他的声音越发不耐烦:“听不懂人话吗?孤让你回芳华殿,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去桐花台找到那个鎏金架子,拿起来砸一砸自己的脑袋。”
宁娆反应过来,禁不住咧嘴一笑,朝江璃拂了拂身,蹦蹦跳跳地要往外走,还没出去,内侍进来禀:“陈贵女求见。”
宁娆脸上的笑倏然僵住了。
遭了,这陈吟初该不会听说自己被逮进了东宫,以为东窗事发,过来投案自首吧?
正胡思乱想,江璃的声音飘出来了,含着几分得意的笑意:“让她进来。”
陈吟初端袖而入,宁娆站在一边拼命朝她使眼色,可她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跪到了纱帐前,道:“殿下,交换绣品一事不关宁姑娘的事,是臣女的主张,臣女思慕楚王已久,可奈何被家里逼着入宫择选太子妃,心中实为不愿,故而出此下策,既能成人之美,又能让自己解脱出来。”
江璃默然片刻,心中揣摩着这话的真假,可看陈吟初跪得端正,声调平稳,隐隐还透出些凛然执拗,不像撒谎。况且,她堂堂贵女,身份尊荣,又何必为了救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官女而去撒这种损害自己名节的谎。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将此事想得太复杂了,或许宁娆就是跟陈吟初走得近了些,因为陈吟初的缘故见了江偃几面,从头至尾,她之所以遮遮掩掩,仅仅是出于义气,不想出卖帮助过她的陈吟初。
正想在盘问几句,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殿下,不好了,前朝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