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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 第94节(2 / 2)

……

那惊魂一夜虽然看上去千头万绪、牵扯甚多,但是想要查,总归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

江璃的案牍上放着禁卫呈上来的奏报,只匆匆扫过一眼,实情与他所料一般无二。他命驿官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了给南燕国主的密信之后,便放下手中政务,想去会一会这位深藏不露的武德侯。

走到殿门后,却停住了脚步。

外面早已备好了舆辇,江璃略一犹豫,冲身侧道:“把莹婉带到冼尘殿,朕要先见她。”

白天的冼尘殿没有夜间看上去那么阴森可怖,或许是内侍听说天子驾临,提前清扫了一番,轩窗高抬,青石路板光可鉴人,连旧布帷幔都被浣洗干净,令人舒心了许多。

江璃顺着雕花路往前走,凤眸掠了眼两侧的水池,内直司果然办事得当,里面的水滚烫蒸腾,稍一靠近便觉有热雾迎面扑来。

南莹婉站在雕花路尽头,垂眉敛目,冲江璃敛衽揖礼。

“表哥。”

江璃讥诮一笑:“表哥?朕还以为莹婉也不认这个表哥了,在心里将朕当成了仇敌。”

“不!”南莹婉双目含泪,朦胧凄惶地抬头看他,欲语还休,仿佛有难言之隐,只是看着他摇头。

江璃其实从来不吃这一套,从前之所以纵容她、袒护她,其实只是因为她是太傅的女儿。

这样一想,从前种种,倒真不知是对是错。

江璃看着她,平静道:“莹婉,这么多年,朕或许对不起很多人,可是对你,对你的母亲,朕自问一心庇护,能给你们的尊荣富贵都给了,哪怕有些不该是你们得的,朕也力排众议给你们了。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南莹婉脸颊上的泪成珠串一般的往下落,哽咽了几声,低低道:“为了父亲。”

“对,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傅。所以,当朕知道太傅真正的死因之时,要把这些尊荣富贵从你们身上收回来一些,这不为过吧?”

南莹婉咬住下唇,不出声。

江璃掠了她一眼,无甚波澜地继续道:“但是对你,朕依旧是费了苦心的。朕不让你跟着去益阳,让你留在长安,是希望你能远离战火纷争,下半生能继续过着尊荣富贵安稳的日子。这一来过去的那些事你和朕一样毫不知情,你也是无辜的。二来朕始终坚信太傅的女儿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你只是有些时候过于自私,并不是一个坏人。为着这两点,朕愿意继续像从前那般照料你,袒护你……”

江璃转身逼视她,视线陡然间变得锐利:“可是朕今天才发现,这并不是对你好,反倒是害了你。当初你自作主张从琼州跑回长安的时候,你坚持要和申允伯合离的时候,朕就不该半装糊涂地把你护在身后纵着你,该让你自己去解决。你已是个成人,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没有什么人能一辈子护着你。”

话音落地,他伸胳膊抓住南莹婉的手腕,把她向前一推,推进了面前滚烫的水池里。

随着一声平静水面被撞破的碎裂声,水花四溅,白烟飘逸缭绕,随即而来的是惊破深殿的惨叫。

江璃高高站着,垂眸看了看她,面容冷淡至极,敛过袍袖,径直顺着雕花路往外走,毫不理会她的凄惨呼救。

走到殿门口,他歪头冲内侍道:“去叫御医来给南贵女诊治,还有……让她自己从水里爬出来,你们不许拉她。”

内侍皆喏喏应下。

第78章 ...

宣室殿的后殿外种了大片的双荚槐,花瓣纯黄,随秋风飘落,洋洋洒洒,宛若碎玉一般,雅致且颇有意境。

高兆容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将轩板抬得再高了一些,抻头向窗外看去。

宣室殿的规制是从前朝大周年间流传至今,虽经了改朝换代,又经数代易主,但总体的样子是没有多大变化,这个他曾在一本闲散文人所编撰的《殿台录》中看过。

方方正正,首尾相合。正应了儒家的规矩正统。

可仔细看一看,眼前的宣室殿一隅似乎又有些不同。

除了这一片长势蓊郁的双荚槐,碎石路两边还有乌沉木雕琢而成的阑干,上面浮雕的纹饰也不是正统的宫闱图样,而是颇具有南郡风格的流水卷云。

这些细节都不甚起眼,但聚在一起,却让这过分肃穆巍峨的宫殿多了几分小桥流水般的柔和绵隽。

高兆容又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雕琢阑干的乌沉木很新,不像是旧物,而这些双荚槐也不像是从一开始就栽植在这里的,因为这几颗树与周围的环境并不十分相称。

他了然,既然没有多少年岁,那很有可能并不是从前的皇帝留下的,而是当今这位年轻天子的手笔。

高兆容想起自来长安与皇帝陛下的数度往来,却如云深不知处,始终都看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说他年轻气盛,可他在处事方面却老练独到、滴水不漏。要说他迂腐死板,可他手段多样,从不拘泥于陈规。甚至要说他憎恶云梁,可他却偷偷地娶了云梁公主为后,与她生了个太子,对她一心一意,百般爱护。

高兆容自认为波折了半生,阅人无数,可他从未见过这般复杂矛盾的人。

他合上轩板,将那槐花飘落的美景关在窗外,想:为君者不就是应该如此吗?城府幽深,诡谲多变,让旁人无法将自己捉摸透,只有这样才能永远将自己置于安全境地,皇权永固,四海安稳。

他有些寥落地想,若是当年的孟浮笙能做到这一点,或许也不会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了。

想到孟浮笙,他原本甚好的心情又好像蒙上了一层灰霭。

恰在这个时候,侧殿门被推开,內侍躬身而入停在了门侧,让出一条道。

高兆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又出现了那儒雅端方、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敛袖迎了上去。

他深揖为礼:“皇帝陛下。”

江璃掠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亦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弯身坐在了屏风前的檀木椅上,目光随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一身儒生气的一品侯。

许久,他才漫然道:“早就听闻武德侯近来平息了南燕内乱,可谓功勋卓著,前程一片大好,所以才格外受薛国主器重,派你来出使大魏。”

高兆容还维持着刚才朝江璃弯腰揖礼的动作,听他跟自己说话,自然地直起了身子,微微一笑:“陛下过誉了,不过是为国尽忠,臣之本分。”

“臣之本分?”江璃目光幽深地看向高兆容,“武德侯的本分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高兆容温和道:“陛下所言何意?臣怎么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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