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乔悄步进了寝室。
建文帝病症已有了好转,此时坐在床榻上,靠着厚实柔软的被褥。
俞皇后坐在床榻边,亲自喂建文帝喝药。
容貌酷似俞皇后的美人莲香,静立一旁。
莲香并未封妃,只是宫女身份,却颇得圣宠。这半个多月来,每日贴身照料建文帝的衣食起居。
俞皇后贤良大度,非但不介怀,反而时时“提携”。此时,俞皇后伺候建文帝喝药,也未令莲香退下,让她站在一旁伺候。
建文帝有贤妻陪伴,身侧还有酷似俞皇后的妙龄美人,龙心大慰,龙目中满是笑意。
玉乔看在眼中,却为主子暗暗心凉不已。
天子“情深”,便是如此了。
每次看到俞皇后和莲香同处一室,玉乔都觉得分外气闷憋屈。
一个韶华渐逝姿容衰退,一个正值妙龄颜色正盛,偏偏容貌极为肖似,对比也就愈发强烈。就如凋零的残花旁长出一朵含苞的鲜花……
俞皇后如何作想,身为奴婢不敢枉自揣测。只是,玉乔心里委实不痛快。
这份不痛快,根本不能诉之于口。最多私下里,和芷兰窃语一番。
说起来,芷兰也是运道不佳。因生得姿容秀丽气质出众,竟被卢公公相中了。俞皇后为了拉拢卢公公,令芷兰和卢公公私下结了对食。
宫女和内侍结对食之事,不算少见。卢公公是建文帝身边最亲信的内侍,论身份倒是配得上芷兰,相貌也算英俊。
只是,芷兰双十年华。卢公公却已年过四旬,比芷兰的亲爹还大了几岁。
因此事,玉乔也生了一通闷气。
倒是芷兰,颇为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能为娘娘出一份力,是我的福分,我亦心甘情愿。玉乔,你在娘娘面前万万不可露出不满,更不可胡言乱语。”
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便是主子再器重信任,身为奴婢也不能恃宠生骄,失了分寸进退。
……
这么简单的道理,玉乔岂能不明白?
这些日子,玉乔将所有的憋闷都按捺在心底。面上从不敢流露半分。
“启禀皇上和娘娘,”玉乔神色恭敬地行礼禀报:“行宫处送来消息,七皇子殿下伤势已有好转,今日已能在床榻上小坐片刻。”
建文帝眉头略略舒展,冲俞皇后笑道:“年轻人身体就是硬朗。当日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才半个多月,便已大有好转。”
俞皇后含笑应道:“皇上说的是。”
玉乔又继续禀报:“顾山长昨日去山上探望七皇子殿下,一并留在了山上。说是不愿殿下荒废了课业,要亲自教导殿下。”
俞皇后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起来:“这个娴之,七皇子还在养伤,待伤愈了再读书也不迟。何必急在一时。”
建文帝对顾山长此行径却大为赞许:“娴之真是外冷内热,好为人师。”
顾山长脾气刚硬,颇为难缠。便是对着建文帝,也从不弯腰低头阿谀逢迎。
建文帝自诩是宽厚天子,不便和一个女流之辈计较,又碍着俞皇后的颜面,对顾山长颇为容忍。
没想到,顾山长竟主动上山为七皇子教导课业。
身为父亲,建文帝岂有不乐意之理?对顾山长也大为改观。
俞皇后眸光微闪,附和了几句,又传令下去,从即日起,每日送去的食材多两成。再送些笔墨纸砚书籍之类。
玉乔领命退下。
……
过了片刻,苗条秀丽的芷兰进了寝室,轻声禀报:“启禀娘娘,丽妃娘娘前来探望皇上,正在偏殿里候着。”
没等俞皇后张口,建文帝已皱眉道:“朕在养病,要清静些。让她回寝宫去安生待着去。”
俞皇后倒是委婉劝道:“皇上养病数日,几位妃嫔亦颇为忧心。时常来探望,也是她们的一片心意。皇上一个都不见,岂不是寒了她们的心?”
“丽妃既是来了,就让她进来见上一见。”
建文帝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丽妃进了寝室。
精心装扮后的丽妃,衣着华丽,一身香气,一张口便是无限委屈:“皇上龙体不适,妾身心急如焚。恨不得每日衣不解带地伺候……”
建文帝不冷不热地打断恨不得掏心掏肺的丽妃:“朕有皇后伺候足矣。你也不必忧心了,在寝宫里安生待着,别添乱就行了。”
丽妃:“……”
丽妃被噎得哭都哭不出来,更挤不出半分笑容,只得唯唯应下。
俞皇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丽妃一眼,温声对建文帝说道:“丽妃也是一番好意。皇上如何这般不领情?臣妾听着,都替丽妃委屈。”
建文帝对丽妃横眉冷对满面不耐,对着俞皇后却温柔之极,如顷刻间换了一张脸一般:“朕有皇后在侧,哪里还需别人。”
她怎么就是别人了?
她也是建文帝的女人,为他生下了英武不凡聪慧过人的儿子。她怎么会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