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太后霍然睁眼,满身满额的冷汗,目中犹有一丝惊惧,手颤抖不已。
芷兰用帕子为俞太后擦拭冷汗,一边柔声安抚:“太后娘娘切勿惊慌。不过是场噩梦罢了!”
是啊!
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活的时候匍匐在她脚下,死了之后也休想翻身!
俞太后用力地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喘息不定的胸膛。在芷兰的伺候下,喝了半杯热茶,才有重新睡下。
这一回依然没睡安稳。
四更天时,俞家人匆忙送丧信进宫。俞大人半夜时去了。
……
俞大人死得还算安详,死前没遭什么罪。
身为一个七旬的老人,享了数十年荣光,所到之处皆受人敬重景仰。俞大人绝对是大齐官员中的顶尖人物。
可惜,谁也超脱不了生老病死。
俞大人病了一场,熬得油尽灯枯,睡梦中故去。
俞家人在年前便有准备,准备起丧仪来有条不紊。只是,俞大人这一死,俞家的天似榻了一半,由不得人不心慌意乱。
俞太后听闻噩耗,既惊且悲,吐了口鲜血,然后晕厥过去。
这么一来,宫中上下,也皆被惊动。
萧语晗赶至椒房殿之时,帝后都已先一步来了。
柔和的烛火下,俞太后面容惨白,被褥上的那一口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人死不能复生,”盛鸿一脸忧虑急切,充分表露出了为人子的孝顺:“请母后节哀。”
谢明曦也是满面忧色:“母后伤心过度,竟呕了一口心头血。儿媳恨不能以身代之。”
该说的话都被帝后说了,萧语晗便未出声多言,安静地站在床榻边。
俞太后目中闪着泪光,声音颤颤巍巍断断续续:“丧父之痛,痛彻心扉。哀家身体不济,不能去吊唁亲父。皇上可否代哀家前去?”
谢明曦眸中冷芒一闪。
这等时候,俞太后还不忘耍弄权谋心机。看来,对亲爹的感情也没深厚到哪儿去。
天子亲自登门吊唁,意味着对俞家的恩宠。若应下此事,俞太后紧接着便要提将承恩公爵位由后辈承袭之事了。
盛鸿和谢明曦迅速对视一眼,各自了然于心。
“皇上,”俞太后抓住盛鸿的手,目中露出哀戚之色:“这等小事,皇上也不能应了哀家吗?”
盛鸿露出为难之色,张口叹道:“若是别的事,儿臣绝不推脱。天子登门为臣子吊唁,委实不合礼数。儿臣若应下此事,去了俞家,日后定会有御史弹劾俞家。儿臣岂能忍心因此事怪责俞家?”
俞太后目中满是悲戚和愤怒,手中用力,长长的指甲在盛鸿的手背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印记:“哀家知道,皇上不是哀家生的,皇上对俞家没什么感情,所以不想去。”
亲爹死了,俞太后不可能不惊骇伤心。不过,还没到方寸大乱的地步。
此时的忧急愤怒,半真半假。
这一番作态,皆是为了逼盛鸿去俞家!
……
身为男子,和女子争口舌长短,输赢都无益处。
更何况,俞太后占了嫡母的身份优势,盛鸿这个庶子,怎么应对都会落下话柄。
盛鸿颇有些头痛,脑海中迅速思忖应对之策。
就在此刻,谢明曦俯下身子,握住俞太后的手,令盛鸿的手得以“逃脱”。
谢明曦不动声色地用力握住俞太后的手,令俞太后难以动弹。俞太后目中闪出火苗,怒瞪谢明曦:“放肆!”
谢明曦依旧一脸关切,手中的劲却半分未松:“俞大人故去,母后心中哀恸难当,儿媳和皇上都能体谅。只是,母后也勿因俞家之事伤了皇上的心。”
“皇上对母后素来敬重亲近,从未有过嫡母庶子的隔阂。母后今日这么说,将皇上的一腔孝心至于何地?”
“莫非在母后心中,俞家人的分量更胜过母子之情?”
俞太后:“……”
年轻的帝后一条心,她这个太后非但拿捏不住庶子,反而被儿媳挤兑得说不出话来。
俞太后被狠狠反将一军!心中恼怒,不必细细描述。
盛鸿已接过了谢明曦的话茬:“母后仁厚,最是心疼我这个儿子。俞家之事,岂能胜过我们母子情深?明曦,你不可乱言,伤了母后的心。”
谢明曦装模作样地认了错:“皇上说的是,是我一时心急失言了。”
盛鸿立刻又道:“母后宽厚大度,自不会和你计较。”
看着一唱一和的少年夫妻,不知为何,俞太后的心里竟涌起隐隐的嫉恨。
当年她嫁给建文帝之时,亦是恩爱无比。可建文帝颇为孝顺,李太皇太后故意刁难,总是她一个人隐忍或苦苦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