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谢钧威逼利诱,哪怕徐氏和丁姨娘费尽唇舌,谢元亭也舍不得轻易放弃这个能令她声名受损出丑丢人的好机会。
谢明曦目光微微一闪,如局外人一般,神态闲适悠然。
谢明曦实在深谙气人之道。
俞太后眼角余光瞄到谢明曦此时的悠然从容,心里的火苗越燃越旺,刻意放缓语气:“谢大公子,这里是椒房殿,有哀家在,你只管放胆直言。无人敢怪罪于你。”
谢元亭的面色又变了一回。
孙氏心里突突直跳,唯恐谢元亭出言辱没谢皇后,鼓起勇气张口:“启禀太后娘娘,夫君当年犯下大错,公爹大怒之下,施了家法,然后将夫君送回临安。夫君实在难以启齿……”
俞太后目光冷了一冷,瞥了玉乔一眼。
俞太后身侧的玉乔立刻道:“大胆!太后娘娘没有问话,焉能轻易张口?”
孙氏平日是个窝里横,到了这等场合,胆子立刻缩了大半。被威风凛凛的玉乔一呵斥,顿时一个哆嗦,双膝一软,跪到了地上:“民妇多嘴,请太后娘娘饶命!”
眼见着孙氏又出了丑,玉乔心里很是畅快,张口便欲继续诘问。
谢明曦笑容微敛,抬眼看向玉乔:“玉乔,跪着的是何人?”
谢明曦没有动怒,声音也如往日平和。
可玉乔深知谢明曦的厉害,心中一凛,立刻将嚣张的气焰收敛了大半,小心地答道:“是谢大奶奶。”
谢明曦淡淡道:“本宫兄长是白身,本宫的嫂子是小户出身,没见过世面。进了椒房殿,不知宫中规矩,抢着说话,失仪也是难免。母后宽容大度,并未怪罪。倒是你,盛气凌人,不依不饶,令本宫的嫂子跪下认罪。莫非是要趁机在本宫面前摆一摆威风?”
一口一个本宫,句句在提醒玉乔,跪在地上的不是普通“民妇”,而是当今中宫皇后娘娘的娘家嫂子。
打狗也要看主人。
想羞辱孙氏,也得看她这个皇后肯不肯咽下这口闲气!
不巧的很,她从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一席话,说的玉乔面无人色,立刻跪下请罪:“奴婢不敢!奴婢是一时情急口快,没想到,吓到了谢大奶奶。请皇后娘娘降罪!”
这一记“敲山震虎”,令俞太后有些愠怒,冷然道:“怎么?皇后今日是要当着哀家的面,严惩玉乔不成?”
谢明曦微微一笑:“这如何使得。玉乔是母后得用的人,便是犯了错,自有母后惩治。儿媳岂能越俎代庖。”
……
好一张利口!
这是在讥讽她这个婆婆多管闲事,将手伸到了谢家内宅。
呵呵!她就偏要给谢明曦添堵。
谢明曦和谢元亭兄妹反目,她就召谢元亭回京。
谢明曦不愿见到谢元亭,她就将谢元亭召进宫来。
谢明曦不想见谢元亭扬眉吐气,她就好好抬举谢元亭。
她要将谢元亭这根刺,牢牢地刺在谢明曦的眼里。
俞太后倏忽笑了起来:“罢了,陈年旧事,不值一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谢大公子年少时犯了错,和皇后断了兄妹之情。谢尚书将谢大公子送去临安老宅,也算严惩了。”
“如今时过境迁,往日之事,不提也罢。哀家不问便是。”
谢元亭堵在胸膛的那一口气,一时不知该吐出去,还是该咽回来。愣了片刻,才低头应道:“多谢太后娘娘。”
谢明曦温和地吩咐一声:“湘蕙,去扶谢大奶奶起身。”
湘蕙应了一声,走上前,将全身哆嗦的孙氏扶了起来。柔声低语:“谢大奶奶站稳了。”
不用怕,有皇后娘娘给你撑腰。
孙氏从湘蕙眼中清晰地看到这句话,心神大定。
没错,她可是谢皇后嫡亲的嫂子……虽然皇后娘娘和兄长的关系极其恶劣糟糕。不过,对她这个嫂子倒还算友善。
到了此刻,孙氏才有勇气迅速抬眼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这一眼之下,孙氏心里暗暗惊叹不已。
谢元亭纵有再多的缺点,一张脸却生得颇为俊美。谢皇后和谢元亭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相貌之精致秀美,犹胜兄长。
孙氏从未见过谢明曦,也知晓谢明曦必定是个美人。令孙氏惊叹不已的,是谢明曦的优雅从容气度高华。
相由心生。相较之下,谢元亭便显得狭隘冷血面目可憎了。
谢明曦也在打量孙氏。
孙氏不是什么出众的美人,相貌也算清秀可人。只是神态颇为拘谨,略显窘迫。真是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看着不甚起眼的孙氏,竟能管束住谢元亭。
只冲这一点,谢明曦对孙氏便另眼相看。
“我们姑嫂两个,今日还是第一次相见。”谢明曦微笑着说道。
孙氏略略红着脸应道:“是,我是乡野粗妇,不懂规矩,今日连连失态。令皇后娘娘也跟着丢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