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乔低声道:“越快越好。”
赵院使略一思忖,低声说道:“过两日,我值守之日将药带来。为了避人耳目,还请玉乔姑娘亲自来一趟。”
“那是当然。”玉乔暗暗松口气,忙应了下来:“此事赵院使一定要守口如瓶,暗中进行,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赵院使一一应下。
当值的太医,需住在宫中。不当值的时候,便可以出宫回府。
赵院使自做了院使后,一直住在宫中。一个月之中,难得回府一两日。这一日晚上忽然回了家,赵夫人颇有些惊喜,忙张罗了热腾腾的美味饭菜。
可惜,赵院使没什么胃口,对着一桌美味菜肴皱眉头。
赵夫人见赵院使心事重重,心里一个咯噔,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莫非宫中又出什么事了?”
这几年,大齐改朝换日两回,建文帝建安帝李太皇太后接连去世,宫中几位太妃也病症不断,曾执掌后宫的俞太后更是重病不起。
身为太医院院使,赵院使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平日在宫中不敢表露出来,一回府,便唉声叹气不绝于耳。
赵院使不敢将宫闱阴私之事说出口,含糊地应了句:“算不得大事。”
算不得大事,怎么会愁得连饭都吃不下?
夫妻多年,赵夫人对自家丈夫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也不追问,只低声叹道:“宫中之事,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老爷如今已做到了太医院院使,升无可升了。富贵福禄,也得有命才能享。”
是啊!
富贵福禄,也得有命才能享。
赵院使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你说的没错。什么都没有保命重要!”
……
隔日,椒房殿。
几个进宫刚满一年的女官,恭敬地立在谢明曦面前。
女官们经过一年的严格教导,对宫中所有的宫制礼仪宫规皆熟稔于心。
眼前的女官,正是其中最优秀出众的几个。谢明曦特意召见她们,显然是要委以重任。几个年轻的女官,压抑着心里的雀跃兴奋激动,垂手束立。
谢明曦目中含笑,打量几位女官。
这几个女官,最年长的约有二十七八岁,最年轻的,只有十七岁。这个十七岁的女官,是女官考试中的头名,在一年的女官考核中,亦是第一。
谢明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微笑着问道:“你便是云翠微?”
少女恭声应是。
“听闻你是女官考试中的头名。此次女官考核,你亦是第一。”谢明曦随口笑道:“本宫今日早就听闻你的名字,今日总算亲眼得见了。”
云翠微被如此夸赞,心里激越振奋不已,面上倒是沉得住稳得住:“下官不敢当娘娘盛赞。”
往日宫中宫女内侍,皆自称奴婢。便是女官,在中宫皇后面前,也只有自称奴婢的份儿。
这一批被寄予厚望的女官,在进宫的第一日,便被告知。她们进宫是为女官,有品级有俸禄,当差十年后可出宫。她们不是任何人的女婢,在皇后面前,可以自称下官。
称呼的改变,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不过,所有的变革,都是从微小的细节处开始。
谢明曦张口询问考较宫规,云翠微皆对答如流。
谢明曦暗暗满意点头,又考较了史书子集算学杂学,云翠微未曾犹豫,脱口便出。满腹才学,竟不弱于谢明曦年少之时。
由此也可见,世间从来不乏优秀出色的女子。当女子走出闺阁,和男子一般有了读书的机会,便会涌出一个接一个的出色之人。
谢明曦紧接着又考较了其余几个女官。
这几个女官,比云翠微略略逊色些,也各有长处。
谢明曦心中早有思量,待考较完女官们之后,便张口给各人安排了差事。待到云翠微时,谢明曦刻意沉默不语。
来自皇后长久的沉默注视和威压,对一个刚进宫一年的少女来说,很难不敬畏生惧。
云翠微心知这是皇后娘娘对自己的最后一层考验,稳稳地站立未动。
云翠微是金陵人,平民出身,是家中独女。自少时起便进了一座女子书院读书。因聪慧灵敏,颇有才名。
两年前,云翠微父亲重病身亡,紧接着,亲娘也跟着生病去了。家中叔伯长辈,觊觎云家的那点家产,想将云翠微嫁给富商做妾,再捞一笔卖身银子。
云翠微自知一人之力无法与起了歪心的叔伯们抗衡,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暗中筹措路费,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一路逃到了京城。
正逢宫中招考女官,云翠微毫不犹豫地报名,以头名的成绩考中了女官。
她无牵无挂,亦无嫁人之意。能进宫为女官,堂堂正正地立足,不再受所谓的家人胁迫,于她而言,这是天之幸事。
她也格外地珍惜这样的机会。
过了片刻,谢明曦的声音徐徐响起:“云女官,从今日起,你便跟在阿萝的身边听候差遣。”
在众女官羡慕的目光中,云翠微按捺住心里的喜悦,恭敬应下:“是,下官谨遵娘娘之命。请娘娘放心,下官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公主殿下当差。”
谢明曦微微一笑:“希望你不负本宫所望。”
就在此时,湘蕙悄然走了过来,在谢明曦身边低声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