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尘走进来时,那老者双眼一亮,慈眉善目地对他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谢留尘莫名其妙地望向商离行。
商离行笑道:过去啊。这位是妖族大长老。
谢留尘朝着大长老走去,被他慈祥的目光一看,心头似被注入一股暖流,倍感舒适。
大长老伸出一双布满枯斑的手牵住他,正正凝望他:没错了,就是你,就是你。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大长老
谢留尘听闻身前长者慈爱口吻,鼻头一酸。自在周家村得知自己的身世真相以来,他始终心无波澜,意识不到自己与妖族的羁绊。可大长老短短几个字,就让他心中一酸。他到这时候才终于体会到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大长老摸了摸他头顶,又对商离行笑道:老朽心急想见这个孩子,故而不请自来,商门主,请恕老朽失礼了。
商离行忙躬身回道:大长老客气了。
大长老又道:商门主,老朽有些话想单独跟这个孩子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商离行抬眸望了谢留尘一眼,点头道:可以。旋即命厅中众散修出门去,将议事厅的空间留给谢留尘三人。
谢留尘因背对着他,没注意到他望过来的眼神,他被眼前老者拉住手,竟无半分抵触之意,只因大长老实在与他往昔所见的妖族众人不同,他是那么温和,又那么慈祥。
待众散修离去,大长老重新抚上谢留尘的发顶,柔声问道:孩子,元桑说你不愿意回去,这是真的吗?
谢留尘道:是的,大长老,我想留在秋水门陪着商师兄,不想回西涯山,又怕他失望,立时补了一句:不过,以后我会找机会回去看望您的。
大长老果然有些失望:你当真不愿回西涯山?
谢留尘有些不敢面对他的眼神,却仍是坚定道:是的。
他怯怯低下头,等待大长老的严词逼问,却知大长老反倒笑着拍了拍他手:孩子,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同元桑一样,逼你回去?
他惊讶地说不出话。
元桑在一旁愕然抬头:大长老,不是说好了
大长老悠悠挥手,朝着元桑道:我不那样说,你会甘愿带我过来?又对谢留尘道:我活了几千岁,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呢?既然你在南岭才得自由,那就随你的心意来吧,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
元桑急道:可是大妖王那边
大长老淡然道:大妖王那边自有我去劝解,你给我出去,别打扰我们谈话。
元桑怏怏道:好啦,我不说话了。他憋屈地闭上嘴,嘴角却不知在小声嘟囔些什么。
大长老又目带垂怜道:可怜的孩子,刚出生就失去了父母,这些年来在外漂泊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怎么可以再拘束他呢?
谢留尘第一次听人提起自己的生身父母,痴痴呢喃道:我爹娘?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大长老回忆道:算起来,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了。你的父亲性情宽厚仁爱,深受族人爱戴,说起来,倒与商门主有几分相似,你的母亲是族中最美的女子,与你父亲青梅竹马,长大后嫁给了他,婚后第二年,生下一个女儿,就是你的姐姐。
那一年,魔族大军大举入侵西涯山,你父王为护族人战死,你母后生下你后便撒手人寰,那时我隐世在洞府中,没有参与进去,只听闻那一战打得十分惨烈,迫使族人不得不关闭现世通道。后来便是族中为争妖王之位而大乱的事情了,你姐姐抱着一个婴儿来我洞府外面,跪求我出山为他们姐弟主持公道。
谢留尘低声问道:大长老知道那个竞枫是假的?
大长老叹道:唉,我当然知道,可是那时面对他们孤寡姐弟,我怎么忍心拆穿呢?
元桑道:哼,那个假妖王自以为自己是什么尊贵血脉,其实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也好意思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
大长老假意训斥:又来插嘴?这里哪有你多嘴的地方?出去!
元桑挠挠头,满脸不甘的出了议事厅。
见他走远,大长老回头对谢留尘温声道:元桑这猴子,是个毛手毛脚的性格,向来只听你姐姐的话,你不用在意他的话。
谢留尘又是一阵感动:大长老
你想留想留,想回就回,这一生,你不必再在乎谁的看法,谁都不能剥夺你的自由。
谢留尘心中暗叹,怎么可能自由呢?只要人妖两族之间的矛盾仍在,他就永远存在着立场上的为难。不由认真请教道:大长老,如果我想的是化解人妖两族间的恩怨呢?那样,无论身在西涯山还是南岭,对我而言都没区别。
原来,你想的是这个,大长老闻言愣了下,而后欣慰地道,很好,比起你姐姐,你终究是更像你父王的,唉,可惜你父王是看不到的了
谢留尘难过地低下头。
伤神间,又听大长老道:好喽,今天这一趟,把我几百年的话都说完了,我也就可以安心回去了。
您要回去了?谢留尘难得与这么通情达理的长辈相处,实在有些不舍。
大长老道:是我听元桑说起你的事,坚持要下山来见你一趟,看到你成长成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我已经满足了。
谢留尘想到他千岁高龄,为见自己一面而舟车劳顿千里迢迢来到南岭,心中实在过意不去,道:我以后会常常回去看您的。
他扶着大长老慢慢站起,门外元桑听到他们起身的动作,走进议事厅,商离行也随后走进来,拱手道:大长老且慢。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您帮忙,云山剑宗的玄思真人中了不知名咒术,至今昏迷不醒,烦请大长老轻移尊步,过去药庐为他探看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