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尘闲着无事,天天在门中瞎转悠,夕阳下山时的河边残阳斜照,落日熔金,照得河面金灿灿的,宛若碎金点点。他十分喜爱这道景色,每晚黄昏时都一定要来河边躺一下。
他躺在河边,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身下的野草。
小公子在干嘛呢?商离行在处理了一整日的门中事务之后,偶然路过小河,见到他一个人自己跟自己玩得正乐,便走过来,将他一把揽入怀中。
他便干脆往后一仰,任由自己倒在对方怀里,惬意地闭上眼,我在想很多很多,方景林当年到底是怎么瞒过众人杀死云相长老,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傅长宁搭上关系?傅长宁到底什么来历?还有,师尊又去了哪里?
想这么多啊?商离行揉揉他的头顶,在他耳旁笑道,想出什么了吗?
谢留尘摇摇头,眼神黯然,又说道:原来方师兄从多年前起就一直想做掌门了,可惜他从没有对人说起过,要是早知道他有那种想法,众人多加劝解,也不至于让他走上那样的歪路。
商离行不免有些好笑,看来红尘走过一遭,谢师弟终于有了点悲天悯人的情怀,他道:有些人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心里过于沉重,他们的心结往往是需要自己想通的,旁人无法开解。
谢留尘叹气道:幸好我们没有那种过于虚无的妄想,不会生成心病,不过,他说到此处,忽然面露茫然之意,现在方师兄也死了,我有点害怕,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变成了不受自己控制的人?
商离行将他搂得更紧,道:别多想,以你的心性,还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掌控。
谢留尘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商离行又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傅长宁看着实在心机深重,怎么就那么轻易跟你以兄弟相称?
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好几次他明明都抓住我了,却又放过我,谢留尘十分困惑地蹙起眉,沉思一阵,又皱起鼻子,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脸皮怎么这么厚啊?商离行被他逗笑,忍不住掐他的脸蛋,来来来,我看看,是哪里长得这么厚的面皮?
谢留尘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眸,非常不好意思地在他怀里躲来躲去。
嗯,是这里吧?商离行对着他的脸颊吻了下去,唔,我看这里也挺厚的,再亲一下试试。指腹在他挺翘的鼻子上摩挲,头又伸过来,轻柔地吻着他的鼻尖。
谢留尘被他亲得满脸通红,忍不住挣扎着要逃出他的怀抱。
好了,好了,知道你怕羞,不逗你了。商离行懂得见机收好的道理,亲了几下之后便从容地放开了他。
可是人是放开了,手肘却又不断杵过去,碰碰他手臂,开不开心?
谢留尘若无其事地点头:开心!
商离行低低笑开,笑过之后,又谈起正事:我那天去周家村,没发现傅长宁的踪迹,看来他的伤势已经大好,可以走出地下墓穴了。
他长叹一声:现在傅长宁为祸南岭,魔族之灾反倒成了次要的,这个人来历成谜,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对付他。现在方师弟已死,不仅使我们失去了一名剑修,还使得傅长宁知悉了我们的计划,唉
他从来都是自信从容、笑容满脸的样子,谢留尘鲜少见过他这么意气颓丧的一面,急忙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不要叹气,我不想见你叹气!
商离行顺势抓住他的手:没事,我不会轻易丧失信心的,不用担心。
谢留尘倚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他的背脊,以安慰一般温柔的语气道: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谈到这里,这时一名散修远远冲着这边叫道:门主,西涯山来信了。
好,知道了,商离行随口应了一句,一把将他拉起,走,我们去看看。
夜色深深,书房中,商离行展信之后,沉重的神色稍稍缓和:他们果然想让你回去。
不过西涯山会主动提出要人条件,反倒让他放下心来,只要他们提出条件,就证明此事尚有商量余地。
谢留尘黏糊糊地赖在他腿上,闻言歪了头,商师兄,我来回信吧。
商离行欣然应允:当然,这是你跟家人之间的事,当然你来回信最好。
谢留尘笑了笑,转身拿起案上笔墨,提笔在白纸上写道:我在南岭活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要陪着商师兄一起面对坏人,如果你们想让我平安无事,就答应出借西涯山领地。
商离行探头看到他写的字,挑了挑眉:行啊,懂得威胁人了,此番情态,你这个姐姐要是再不答应出借西涯山地界,未免就太不近人情了。
那是,谢留尘放下手中笔,揉揉手腕,得意地说道,他们要是想让我回去,就必须让步,不然我哪怕跟你死在一起,也不容世人将我们分开!
嘘别胡说!商离行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无奈道,很多话不能信口说出,神灵有感,会听到的。
听到又怎么样?谢留尘不满地撇撇嘴,反正我们是在天地下见证过的道侣,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的。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他越说越是心潮澎湃:我不仅要说,我还要告诉天下人,我永生永世都只跟商师兄在一起,我们一起生,一起死!
商离行闻言,心头乍然颤了一颤,定定望着他,眼底盛满柔情。
灯下濯濯如昼,光晕逐散,衬得他含笑的眉眼越加深邃。
谢留尘头脑发热地说了那番话,无意间引来商离行如此深情的凝望,他蓦地咽了一口唾液,极小声却认真地道:商师兄,已经夜深了,我们来做快活的事情吧?
他被商离行柔情万千的眼神所惑,商离行又何尝不是?灯下看他少年秀丽面容,含羞带怯地望过来,当真是艳若桃李,美如暖玉,商离行遽然心下一动,一把将他抱起,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结果,没等到贺七将人带回,南岭大陆上先一步发生异动了。
先是有修士在东方的城镇遇到不明袭击,死伤过千,死状凄惨;后有云山剑宗护山大阵也在某一深夜被破坏,几名弟子突然癫狂大发,对同门狠下杀手,使云山剑宗一夜间四五百名弟子惨死当场。
向晚宁当机立断,命人将这几名发狂的弟子格杀当场,又召集门下数万弟子更衣沐浴,到正殿接受四大长老的吟唱洗礼。
正殿中咒唱三天三夜的《清心咒》,旌旗飘扬,白衣猎猎,众弟子在聆听三天三夜的清唱后,终于勉强稳定心神,摆脱被人操控识海的险地。
剑修向来意志坚定,连云山剑宗如此多的剑修门派也遭到如此大的打击,更别论其他门派了。南岭上不断有各大门派发生内乱的讯息传来,虽在各大掌门人的镇压下及时处理解决,但饶是如此,各大门派还是死了不少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