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岩镇,是青州辖下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镇,处在南通北达的位置,来来往往的商队虽然不少,却鲜有同时入驻有这么多人的时候。镇里为数不多的几间客栈已经爆满,连柴房收拾收拾都有人住了,有些胆子大的镇民也大开门户,把家里的房间腾出来给外来人住。
镇上有几个镇子中最大的镖局——寿安镖局,镖局有一个极大的演武场,据说能同时容纳几千人入场。
在江湖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群英会,就在这里举办。
入场者均需缴纳一两银,且需报上江湖名号,可以携带武器,但必须经过检查。
对于求知者而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对于对江湖传说趋之若鹜的江湖人来说,好像也是这样,哪怕和蒋士英无冤无仇的人,也大费周折地一路赶来,想要见识见识这位不见首尾的高手,到底深藏着怎样的绝世武功。
周小刀扛着一柄大刀上气不接下气地终于赶到松岩镇时,本以为自己来迟了,却意料之外地发现,大街上的人多得惊人,像是年末赶庙会的人那样多,却又不见庙会那样其乐融融的热闹气氛。
他拄着刀柄喘着气,打量着周围来来去去的人的脸色,越看越觉得奇怪,有些人神思恍惚,仿佛神游九天之外;有些人满面潮红,激动得和周围人指手画脚,有些人长吁短叹,口中不时啧啧称奇……
嗡嗡的人声如鼎中沸水,鼓胀得他耳中嗡鸣,却完全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
发生了什么?是他来迟了吗?杀害他父母的凶手呢?还在这里吗?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本就累得打颤的双腿一下子没撑住,整个人摔一屁股蹲儿。
“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听你师傅话?不让你来不是为你好吗?你这点伎俩出来送什么死?”同样背着大刀的中年男子佯装怒气地训了周小刀几句,想起之前看到的场景,又不禁感叹道,“可惜啊,你还是来晚一步喽。”
周小刀心急如焚,受不了刘忠慢吞吞的语气,催问道:“刘师伯快别卖关子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刘忠抖了抖两袖,缓缓吐出口气,正色道:“蒋士英,死了。”
“什么!”周小刀惊得想站起来,却被身前的桌子腿绊倒,身子随着歪倒的板凳一起倒地,摔了今天第二个屁股蹲儿。
周小刀听着刘忠讲他今日的见闻,越听越不可置信。
“就一掌?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明明是亲眼目睹,刘忠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蒋士英嚣张,也有他嚣张的本钱,说是切磋,却跟招猫逗狗似的,玉门楼的戚九,伏流山的何不忧,碧霄山庄的杨寇,哪个不是一方响当当的人物,在蒋士英手下也没走过几十招。本以为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制住他了,谁能想到……”
那一掌看似平淡至极,风未动,身未移,连蒋士英都轻飘飘嗤笑一声,全然没看在眼里。
然而也是这一掌,在逼近之时让蒋士英容色大变,仓促躲闪却被掌风牢牢锁在原地,继而从高台之上被高高抛起,又狠狠跌坠在演武场中央。猛烈的劲风扫荡起地面厚重的尘土,铺天盖地的沙尘迷住了在场众人的眼。
而当众人重新睁开眼时,只见演武场自中间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起,两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正在向四方蔓延,一直延展到看台边缘才堪堪停住,演武场中央更是布满了细密的碎纹。
众人心中惊骇,不由自主抬头看向那高台之上,一身粗麻短打的高挑女子负手立在高处,随意束起的马尾被风吹起。她神色不见半分傲然,目光缓缓扫过看台一周,有如实质的威压却让众人纷纷低头避开她的眼神。
平淡沉稳的声音回荡在寂静无声的演武场上空:“蒋士英已死,群英会到此为止,诸位请回吧。”
但却没什么人把这句话真的听进去。
所有人脑中都还在怀疑着:蒋士英,真的死了?
然而就见那女子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步态从容地走到看台旁,道一声“借用”,随手抽了一把剑,走回中央,一剑将蒋士英头颅砍下,女子在剑背上屈指一弹,剑身轻颤,恢复平稳时已不见血迹,然后物归原主。
这下众人终于回过神来,蒋士英,真的死了。
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灰扑扑的更显狼狈。
有人大着胆子颤声问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