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见他不说话,便凑过去将两只手从他腋下穿过,用力抱着黑袍人往上提——死沉!
周琰咬牙切齿地往上拔,一边低声吼道:“……该死的!别一动不动!给点劲!”
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周琰终于再次把黑袍人弄回床上,腰都差点累折了,周琰喘着粗气爬起来,满脸嘲讽道:“身材看起来挺正常,没想到重得要死。”
黑袍人不甘示弱,笑道:“你倒是跟表面看起来一样……”
他顿了顿,才吐出一个恶毒的字:“弱。”
周琰冷着脸瞥他一眼,把吊水架子拉过来,然后握住黑衣人的手一把将他的袖子撸上去,胡乱消毒之后,将针头粗鲁地插(和谐)进他血管里,态度与上次给白乐清注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周琰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他就这么扔出去。
黑袍人皱起眉头:“你在做什么。”
周琰没好气道:“给你打毒(和谐)药。”
黑袍人冷冷哼了一声,抬手就想去扯手臂上的针头,周琰条件反射伸手握住了针头,就在这一瞬间,黑袍人猛地低下头,借着惯性狠狠撞在周琰头顶上。
这一下黑袍人拼上了全力,周琰被撞得满眼金星,整个人贴着手术床直直地滑下去。黑袍人没力气扯自己胳膊上的针头,直接躺在床上就势一滚,再次掉下了床,插在他胳膊里的针头也被拽了出去。
周琰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缓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他捂着头艰难地爬起来,忍不住爆粗口:“靠!”
黑袍人没余力说话,只躺在地上急促地起伏着胸口。他的左边手臂被扎了一个洞的静脉正咕咚咕咚往外流血,刚刚滚下去的时候血扬到了脸上,鲜血在那他张丑陋的面孔上缓缓往下流,看上去无比狼狈。但是就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那黑袍人还在笑,咧着嘴挑衅似的望着周琰,眼底带着几分骇人的疯狂。
周琰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出来,他知道自己所说给他打毒(和谐)药那句话是假的,却仍旧跟他对着干。说到底他只是在不满自己可以随意说给他下毒,这在他看来是非常大逆不道的一件事。或许他以前身份尊贵,胆敢对他不利的人都会死于非命,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就算他躺在床上不能动,自己也不能掌控他的身体。
周琰竟然一下子就懂了他无聊的自尊心。
但是谁在乎呢。
周琰一把抓起滚在脚边的药瓶,大步走过去,然后将药瓶狠狠怼到黑袍人脸上,玻璃瓶挤得他整张脸凹陷下去。他大发雷霆:“你在跟我赌气吗?啊?!你以为我是你爸爸,对我撒娇吗?!你看清楚,这是葡萄糖,是用来补充能量的,你这无知的时代的眼泪!你可以随便拔掉针头,这一晚上你有无数次机会杀掉自己,顺便说一句,我十分期待你的死亡,等你变成尸体,我就立刻把你解剖掉!”
黑袍人的脸被挤得有些变形,看起来十分搞笑,他冷冷盯着周琰,一声不吭,还挺倔犟。周琰也不跟他废话了,把针头重新插了回去,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他不打算管这个讨人厌的病人了!这么喜欢睡在地板上,让他睡一晚上好了!想拔针头也随他去,总之这一晚上他不会再过来看他一眼!
第6章 达成协议 “你对自己的脸很自卑?”……
周琰有很多缺点,比如嘴毒,冷漠,恃才傲物,有反社会倾向……但是他有一个很突出的优点,那就是说话算话。
说要让黑袍人睡一晚上地板,果真就让他睡了一晚上,这期间他甚至忘了有这么一个人被自己关在地下室。而周琰在这一晚上时间里,则美美地吃了煎牛排,又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了一觉,一直到早晨八点多钟的时候,他才想起去地下室看一眼。
不知道那个黑袍人冻死了没有。
如果他真冻死了也跟自己没关系,警告过他不要再往地上躺,他自己非要躺在地上,他能怎么办呢。
周琰打开了地下室的铁门,锁链发出哗啦声,他走进去,修长的手指捏住快要空瓶的葡萄糖瓶子,调整了一下点滴速度,一低头,正对上黑袍人的视线。
周琰稍稍沉默一下,朝他勾起唇角,语气十足挑衅:“很遗憾看见你还活着。”
黑袍人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还活着感到遗憾。”
周琰轻哼一声:“不过我看你大概马上就要死了,睡了一晚上冷地板,感觉不错吧。”
正常人在这种天气睡一晚上地板,就算不冻死也会冻个重病,在这个时代,小小一个感冒也是很要人命的,他就不信这家伙的生命力会这么顽强。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慢慢开口:“既然这么想让我死,为什么不干脆动手杀了我,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他因为睡了一晚上冷地板冻得声音有些沙哑,看来着实吃了些苦头。周琰没说话,把挂在架子上的吊瓶摘下来,然后拔掉他手上的针头——想杀他确实很简单,往吊水里加点料,或者手术刀下得再快一点,甚至只需要调整一下吊水打进去的时间,如果这瓶葡萄糖打空了,还没人过来给他换瓶,那他的血液就会因为负压被吸到玻璃瓶里,后半夜他会死得悄无声息。
黑袍人见周琰不说话,轻快地笑出声:“哦,我想起来了,是因为梵默汉条约对吧。看来因为这个条约,你不能随便杀人。”
周琰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自己随口提到的那个东西,甚至还往那方面联想,心里有些惊讶。
看来这一位时代的眼泪,倒不是那么愚蠢。
但是“时代的眼泪”却好像抓住了周琰的弱点一样,喋喋不休地继续说下去:“让我来猜猜,你如果违反了这项条约会怎么样。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别人的死活,那只能是跟你的性命休戚相关了。”
他直直地盯着周琰,一双冷冽漆黑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龌龊:“你会死吗。”
周琰正好把手里的事情做完,听他说到这里,反应仍旧十分平静。他走过来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撩了一下白大褂的下摆,在他身边蹲下。
“我想提醒你一件事,你现在还在我手上,而且,不能反抗。”
黑袍人的语气并不在乎:“所以呢?”
周琰冷冷地盯着他:“梵默汉条约没有规定我必须对将死之人伸出援手,我可以现在就把你扔出去。你这么能说,简直活力无限,扔出去也不会死吧。”
黑袍人跟周琰对视了一会,竟然服软了。他用仿佛跟他十分熟稔的语气说道:“你今天火气很大啊。如果不想听的话,我就不说了,何必生气。”
周琰盯着他,虽然面上看似平静,心底却因为他这句话涌起一股无名之火,这股火从他胸口一直烧到眼睛里,更让周琰火大的是,他竟觉得这黑袍人也能感觉到自己生气了,他玩味地看着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问题果然出在这家伙身上,这个黑袍人昨天刚到他家的时候分明那么不配合,只是睡了一晚上冷地板,忽然就变得这么懂得妥协了?是因为学乖了吗?不对……他应该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害怕“被扔出去”而妥协的类型,他到底为什么要退让?
周琰想不明白,却明确地感觉到在黑袍人的“退让”中自己落了下风,十分不爽。周琰再次深呼吸几次,他不能放任自己陷入那种情绪中,硬去想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只会浪费时间。
周琰调整了一下情绪,便伸出手用力抓住黑袍人的双肩,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这次黑袍人很配合,所以周琰很轻松就将他拽了起来。
他再次被周琰扔到了手术台上,黑袍人半倚在手术台上,一眼不眨地看着周琰:“或许你说得没错,我有点不舒服。”
——看看,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这人一夜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连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更加让人讨厌。但是他表面上彬彬有礼,按道理周琰也不能骂人。
周琰烦躁地瞥了他一眼:“所以我说你快死了。”
他说完伸出手去,手心贴在那黑袍人额头上摸了摸——果然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