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公主显然也是时常制香之人,小寒不过就说了两遍,她已是领会得七七八八,此刻操作起来,也并没有大的谬误。小寒在一般,指出了一些不当之处,含章公主就又重新来一回。
如此这般,三四次后,大约到午膳时分,含章公主的流程上终是没有问题了。“只需注意用料的调配,公主再多试几次,做出来的安神香,也就差不多了。”小寒面上带笑,恭喜含章公主,心里却是难言的沮丧。
本以为公主要多问几次,自己也能多来几回,可是看如今这般情形,说不定都不必再来了,可自己到现在,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哥哥是不是在这公主府。
她入永宁侯府之后,也刻意与崔姨妈院中的仆妇交好,想着打听些公主府的消息。可是,也不知是公主府的消息管得严,还是崔姨妈管下人管得严,仆妇们说起含章公主府,竟是只知道公主寡居几年,深居简出,旁的竟是一概不知。
小寒心里正暗暗着急,忽听到含章公主道:“辛苦了,一起用午膳吧。”
含章公主此人,虽颇为高傲,却不是无理之人。想来兄长在此,应该过得也还不错,否则前世又岂会有机会认识盛和光?
小寒心中胡乱揣测着,坐下吃饭。午膳摆好,乃是分桌而食。她早已饿了,也不客气,就开始吃了。
吃到一半,院门外头忽然出来吵闹声,仿佛是有人在争执。小寒心中微微诧异,却也不敢显出来,心想也不知何人敢在公主府闹事,自己还是尽早告辞为好。
这般想着,正要起身告辞,却见阮妈妈步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凑在含章公主耳边说了些什么,就看到含章公主变了脸色,一脸怒意,一拍案几,道:“叫他进来,让他睁大他的狗眼看看!”
小寒就见外头走进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年轻男子,玉冠白袍,嘴里说着:“夜箫!你这个卑鄙小人,前脚刚刚跟我说要闭门不出,后脚就到了这里!若不是白宇同我说了,我还不知道……”
他的声音在看到小寒时,戛然而止了。小寒不由得打量此人,面容俊美,身材高瘦,但并不是自己兄长。她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含章公主冷笑一声:“冷泽,你的脑子去哪里了?你若是再这样,公主府也容不下你了!”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男人,瞬间就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殿下,卑职错了,卑职错了!您最喜欢的那块玉雕,这两天就可以完工了,到时候,再呈献给殿下。”
含章公主道:“若是再有下一回,我断不轻饶你!”
冷泽连忙点头:“这是当然!届时,公主要怎么罚,那就怎么罚。”
这白袍男子像一阵风一样,来了又走了。
含章公主的心情,却已经被打扰了。方才的闲适不见的,面色僵硬地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寒起身告辞。含章公主看了她一眼,却忽然问道:“听皇兄说,你是扬州瘦马出身?”
小寒点头。含章公主忽而笑了,问道:“你们都怎样勾引男人?”
小寒一怔,看向含章公主。含章大约也觉得自己的问题突兀,道:“罢了。你去吧。”
小寒起身告辞,阮妈妈相送。小寒状似随意地问起:“公主府上还有玉雕师傅?那白宇是琴师,夜箫是吹玉箫的?”
阮妈妈笑道:“说起来,他们都与小寒姑娘一样,是手艺人。冷公子是首饰师傅,那一双手是真巧。白公子是裁衣的。夜箫公子人如其名,最擅长吹箫,不过他如今是府里长史,忙得很。若不是小寒姑娘你乃是盛三爷的人,估计公主可就想把你招揽到公主府了。”
小寒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了喉咙。王府长史,擅长吹箫,这夜箫公子,恐怕就是自家兄长了!
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有些站不住脚,深呼吸了一下,方勉力稳住心神:“可真想见识一下几位公子的巧手。择日不如撞日,妈妈可方便带我看看?”
阮妈妈一怔,不曾想小寒会提出这般要求来。这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要求,阮妈妈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道:“此事得请示殿下。殿下今日,心情有些不好,还是改日吧。”
小寒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告辞而去。
回到侯府,正是午后,院子里静悄悄的,盛和光应该睡午觉了。
小寒方才在马车上有些犯困,揉了揉眼睛,正要回去午睡。却突然,听到阿旋的声音:“小寒姑娘,你可回来了,三爷有请。”
小寒入内,盛和光坐在轮椅上,眉目俊朗。想起昨晚之事,小寒微微别开了眼,不敢看他。却听盛和光问道:“今日在公主府,一切还好?”
小寒简单说了一下经过,带着几分不解地问道:“三爷,公主府竟是这般奢侈?还有专门的首饰师、裁缝师,还有公主府长史究竟又是做什么呢?”
盛和光看着小瘦马困惑不解还颇为好奇的眼神,道:“你记住了,那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以后碰到这些所谓公子,且保持距离,记住了么?”
“可是,为什么……”小寒还是不解,她还要和兄长往来啊。
盛和光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今日你看到的那位冷公子,样貌品味如何?”
小寒回想,侧着头道:“还算端正。”远没有自家兄长俊朗,也没有盛和光俊美。
盛和光见小寒根本不在意此人,语气就温和了些,道:“含章公主二十岁丧夫守寡,如今是第三年了。她名为守寡,可府中各式男子从来不少,不管他们以何种身份出现,大半都是男宠。你再去公主府,务必和他们保持距离。”
小寒说不出地惊讶,猛地挺直了腰,不可置信地看着盛和光。
盛和光看了一眼小寒,道:“你不用这般诧异。公主寡居,多有男宠。从前几位长公主也是这样。你离得远一些,也莫要与那些男子有往来,省得公主不悦。”
自己的兄长,竟是男宠之一?
小寒想起那日冷泽所说的话,又想起阮妈妈拒绝自己去见众位公子,有些恍然。可是,自家兄长,那边光风霁月、才华横溢的人,竟是含章公主的男宠?
兄长沈屹,少有才名,当年入京坠崖之时,年十四,已是秀才,文章锦绣,饶是在人才辈出的江南扬州,许多老先生都夸赞过他是状元之才。
小寒一张脸煞白,握紧了拳头。
盛和光见她神色乍变,不由问道:“怎的了?”
小寒摇头,垂着眼,压抑着自己想哭的冲动:“只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怕得罪了公主殿下。”说着,把自己同阮妈妈说的话告诉了盛和光。
盛和光见她眼圈微红,道:“不必太放在心上,下次过去,注意就是了。”有了这一回教训,想来小瘦马就知道,该与这些人保持距离了,吓她一下也好。
小寒魂不守舍地回了屋里。她一遍遍回想,这两次见到含章公主时,公主的模样,觉得似她这般美艳年轻的寡妇,确实很可能养男宠。
可是,她又回想公主看到冷泽的表情,那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有多喜欢冷泽,公主可能也并没有养男宠,只是外头以讹传讹。
小寒此刻,恨不能立刻见到兄长,告诉他真相,再想办法带他离开公主府。
她的兄长,该是举人、进士,甚至状元郎。他该是这个帝国耀眼夺目的年轻官员。他该有爱慕敬仰他的妻子,以及聪明可爱的孩子。而不是在公主府里,为了公主的顾盼,和别的男人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