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云正要外出回娘家,路过二门时,听到几个丫鬟婢子也在讨论沈屹之事。她蹙着眉头,神色越发凝重了。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冯氏上回在白马寺失态后,她就问清楚了,自己父亲从前的妻子,正是苏州女户,沈姓,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名沈屹,女儿沈轻寒。
母亲刚刚从家庙出来,偏偏此时,沈屹就跳了出来。余香云心情烦躁,上了马车,往永宁侯府而去。
小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院子里大树下吃瓜,那西瓜一时抓不住,掉到地上,碎成了几瓣。
小寒无暇他顾,只看着耿江天,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耿江天点点头:“外头传得热火朝天,据说沈屹正在寻找自己的妹妹,有好些人都跑去沈屹住处去认亲了。”
小寒缓缓地坐下,双手抚着自己的脸,半晌方道:“太好了!阿兄他终于想起来了!我可真高兴啊!”
小寒说着,又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踱步,喃喃自语道:“不行,他又撞到了头,也不知道对他还有没有别的影响,还是该找机会见一面!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坠崖之事,该想办法叫他知晓!”
耿江天靠在树干上,看着小寒转来转去的身影,道:“你如今可不能轻举妄动!你写封信,等找到合适的机会了,我交给他。至于见面,暂且缓一缓。”
小寒被耿江天泼了一盆冷水,总算冷静了些。是的,自己如今不便露面,那么,冯氏所作之事要让兄长知晓,接下来的问题,或许兄长也可以解决。
冯氏想要从家庙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冯氏正在丫鬟的侍奉下,穿衣打扮。自从她在城门外那一番表态,回来后,她入了正院休息。这一回,永宁侯没有再说什么了。她暗中得意,又好生保养了一番,想着只要等到永宁侯忙碌完这一段时日,夫妻俩再好好亲近一番,培养培养感情,秦氏也不足为惧。
就见女儿阴沉着脸回来,遣散了一众侍女,只余母女二人在房中。
冯氏不解,问女儿:“这是怎么回事?如今,你是太子侧妃了!后头可是有天大的福气啊。”
余香云看着母亲,将外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冯氏说了。冯氏听到最后,方才还泛着红晕的脸渐渐变白了。“沈屹?沈轻寒?他们还活着?”冯氏喃喃自语道。
余香云叹了口气,道:“至少沈屹活着。他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宣传家世,恐怕是要拿这个施压!”
冯氏煞白着脸,她不愿意再回佛堂,她闭了闭目,稳了稳心神,道:“不怕。都过去多少年了,他没有真凭实据,说什么也不顶用。”
余香云摇摇头,道:“母亲,如果他真的是沈屹,他终究也是父亲的儿子。只要他杵在那里,父亲看你可当真一点芥蒂也没有?您这些时日还是放低些身段,同父亲认错服软,求他原谅。”
冯氏看向女儿,不由得道:“你如今,倒像是长大了不少。以前,你可不是这般方方面面权衡的。”
余香云苦笑,道:“太子侧妃,地位当然算得尊贵。可是,太子府里,妾侍也有七八个了……”说着,她眼眶就红了,“母亲,我也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会过得这般辛苦!”
冯氏心下一酸,将余香云揽入怀中,痛哭流涕。
这边母女俩相对而泣。那边却是永宁侯与沈屹碰面。
永宁侯听到这个传言之时,心中不知多么震惊。他先是有些不敢置信,沈屹还活着?而且,居然是彭大儒的学生?继而,便是从心底里泛起的喜悦。沈屹活着,而且是难得的天才。
他甚至没有让人去查证,自己骑马,就往沈屹的住处而去。
沈屹听到永宁侯来访,丝毫也不例外,当下也命人奉茶。
茶香四溢,沈屹摒退了老仆,道:“侯爷来拜访寒舍,可有事情?”
永宁侯看到沈屹平淡的态度,心中的喜悦与激动终于压了下来,他斟酌了一下,道:“你可还认得我吗?”当年,他最后一次离开苏州时,沈屹应该是十岁了,该能记事记人才对。
沈屹点点头:“认得。”
永宁侯没想到沈屹这么平静地就认下了,便道:“那你不如跟我回侯府?也好多个照应。”
沈屹笑道:“不必了。我若回去,是什么身份呢?侯爷已有世子,我便不去掺活了。”
永宁侯这才意识到,自己提议的不妥当来,面上有些讪讪然。可是,这么优秀的儿子,就这样放弃了,岂不可惜?
永宁侯想了想,道:“无论如何,你都是余家的人,得空回去给祖母磕个头吧。”
沈屹道:“自从你与我母亲和离,我便是跟着母亲的,算不得余家的人。”
永宁侯皱眉,道:“阿屹,你这是在怨恨我吗?”
“是的。”
永宁侯完全没想到沈屹这么直白,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沈屹又道:“本来,我也是要去寻侯爷说着件事情的。冯氏,她害了我和小寒,我们差点死于非命,如今虽还活着,却硬生生隔了多年才见面。对于冯氏的处罚,请侯爷务必记得,不要太轻了。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永宁侯气结,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沈屹道:“不孝子!你竟敢威胁我!你……”
沈屹微笑着,负手而立:“侯爷有何脸面来指责我?是,我就是在威胁你!就看侯爷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
有些人有些事大概永远无法原谅。
第75章
冯氏在家中,等着永宁侯回府,然而这一天,直到深夜,永宁侯才黑着一张脸回来了。
冯氏忙迎上前去,喊道:“夫君……”
永宁侯目光对上冯氏,满含谴责与不满,道:“你做的好事!好歹毒的心肠,竟是就这样要害死我的两个孩子!愚蠢妇人!”
他在沈屹那里受了气,越想越气,更觉得都是冯氏的错,才导致今日他失去了这么优秀的儿子。
“沈屹如今乃是彭大儒的得意门生,与太子殿下关系匪浅,只待过了考试,入仕为官,到时候必定是按着内阁大臣的路线来走!你硬生生断了永宁侯府将来的靠山!”永宁侯斥道。
冯氏心中怒火也是熊熊燃烧,然而想起女儿的处境和今日的话来,终究压着心中的火气,只淌着泪,道:“夫君,这都是外头的人以讹传讹罢了。说我害人,那要拿出真凭实据来,总不能捕风捉影就来诬陷人。沈屹他一时半会,也是受了蒙蔽。父子哪有隔夜仇,过些时间就好了。”
永宁侯看着她抹着眼泪的娇弱模样,心中感到厌烦,怎的就不能如同秦氏一般爽利,而是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