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栖听明白了,这草药没什么用。
“南栖,我方才见你欲哭,是为何事呀?”莫不是迷路,那好说。安昭素来喜欢云游,常常撇下家里的弟弟妹妹不管,天南地北地溜出去玩耍。大道千条,就没有安昭不认得的一条。
南栖救了他,他须得报恩。且又想着偷懒,便等着南栖道一句迷路了,他好还一还人情。
却听眼前的少年嗓子眼里卡着委屈。
“我要寻苍玦还玉佩。”
他一哭,天便落雨了,像是说好一般。
前往皇城的路坎坷,安昭拖着自己这条伤腿,跟着南栖上路了。
风雨欲来,天色晦暗如一卷被狂风拖曳的幕布,席天卷地地盖了人一头。雨夜狂风刮至绵延的山峰都颤巍巍地抖动,穿过灌木的风声如野兽的嘶吼。
安昭撑了一把伞,仰头唤那只飞得不肯停歇的麻雀。
“南栖啊,不必那么急吧?这般大的雨,那位叫苍玦的理应也在避雨啊!”安昭心里头庆幸自己医术高明,不然就这一条伤腿,还撞着阴雨天,他要如何给南栖引路。
南栖的羽毛被积水覆盖,沉甸甸地往下坠。
他飞不动了,蔫蔫地歇在了安昭伸出的胳膊上。
“安昭,皇城大吗?”南栖以小麻雀的形态,抖抖索索地窝在安昭的怀里,被雨淋过一场,他冻坏了。
安昭虽脚伤未好,但兔子精到底是兔子精,走路简直健步如飞,丝毫不耽搁行程。他焐暖了怀里瑟瑟发抖的南栖,边找避雨的洞穴边回答:“特别大,还繁华,很好玩的。等我们到了那,我带你吃糖葫芦去,你肯定喜欢。”他信誓旦旦地说,寻了一处,往里钻去。
还未走两步,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安昭停住了脚步,理智告诉他不应再往前。凉意与杀意扑面而来,他转身要走,黑暗里传出一道低沉冷清的声音:“何人?”
若他嗅得没错,杀气便是从这声音的主人身上传来的。
那血腥味……
安昭咽了口唾沫,未想好说辞,步子却一个劲地往外移。怀里的南栖听着这道声音,却迟迟缓缓地反应过来,扑腾着挣脱开安昭的手,因力气用得太大,一头栽到泥地上,染了个浑身泥浆,他挥挥翅膀,高声喊:“苍玦!”
“南栖!回来!”安昭脸色都变了,怪这只不懂事的傻麻雀要去送死。
他逮住了原地打滚的麻雀,揪紧了他的脚往外拽,忙于逃命。
南栖尖叫:“是苍玦!我认得他的声音!”
那对翅膀折腾地扇起来,甩了安昭一脸泥点子。
“什么苍玦!你没闻到这一洞穴的血腥味吗!”安昭压低了声音,拖着南栖往外跑。
南栖不愿,啄了安昭一口,疼得安昭直骂你个没良心的,手一松,南栖已经变作少年模样,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洞穴。
安昭站在外边淋着雨,不敢进也不敢走。
“南栖!”他喊。
没声。
安昭心凉,该不会真被吃了吧?
“小麻雀!”安昭落了泪珠子,喊道。
没有回应。
安昭打算走了,总不能自己也在这等死。
生死无常,故有相逢与别离。不想,他和南栖的别离竟来得这般快。安昭抹去眼泪,在雨中无比伤感。
想罢,山洞里探出一个被泥浆弄得脏兮兮的脑袋,喊他:“安昭,里头真的是苍玦!你快进来避雨呀!”声音别提多欢快了,像吃了一百个果子似的高兴。
安昭双眼红红,纳闷这苍玦何许人也,大半夜的在山洞里闹得血雨腥风的。
他跟着南栖一进去,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晕死过去。
洞穴里,燃着一簇用术法点的火光照明。这不专业的程度,想来是南栖点的。
安昭目光平移,心生惊惧。
唯见一身血衫的男子靠坐在石壁上,身下垫着一张兽皮取暖。周遭全是血,细细密密地腻在地上,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但名为苍玦的男子并未动一分眉头,冷清地坐着,他面色沉重,像是累坏了。
火光映红了他半边脸颊,疲惫盈满了他沉重的呼吸。满地的血,没有一滴是他的。
南栖不顾脏地用袖子给他擦脸上残余的血迹,一颗脑袋在苍玦面前晃悠。
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被随意地丢在角落里,想来便是那只倒霉丧命的狰兽。
安昭嗅了嗅,凑近一看,惊呼:“老天爷啊,这是只狰兽吧?”
安昭素来只在古书上看过狰兽的模样,如今见到真的,却是被扒了皮,掏了内丹的。安昭咽了口唾沫,心里笃定,这叫苍玦的家伙,定是吞了狰兽的内丹。
安昭疑心着再次瞧了苍玦两眼,心里嘟囔,能杀了千年狰兽的人,绝非小人物。他又瞅了眼窝在苍玦身边嘘寒问暖的南栖,不禁心生疑惑,这俩人是怎么认识的?看气场,八竿子打不着。
若非要打一竿子,顶多就是萍水相逢,小麻雀死乞白赖凑上去的关系?
安昭猜得还真没错,他的直觉一直很准。
南栖此刻正心疼地问这问那,关怀得要命,可苍玦压根就没回过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