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栖,它只是一个死胎,根本不值得你我如此。你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你真的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吗?”苍玦松了手,疲惫溢满面色,他的眸间落下一片深渊,划开了南栖与自己的距离。
苍玦是在忍耐,也是在说服自己。
他应对南栖善语,他应对南栖温柔。可他也在痛,同他身中的冥府之毒一般,无时无刻都在痛。
痛于南栖腹中的一个‘死胎’,害的他的南栖,变得不像往日那般天真快乐。
苍玦不断地告诉自己,来日方长。痛是一时的,但待此事风平浪静后,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南栖的这场心病。
但要去毒,必先刮骨。
现下,不管怎么样,这个死胎,他是强行要剥掉的。并且,他还要让南栖彻底断了留下它的念想。而他的绝情寡意,便是最利落的一把刀。
其实,南栖在说完的一瞬,便后悔了。
他为了一个红豆饼,一个念想,再次说了傻话。他见到苍玦冷漠的神情,不禁起身退后了一步。南栖悄悄地使力,掌心仍旧没有凤火燃出。就好像那天的凤火,只是一个梦而已。他现下唯一能记起的名字,便是他的溯玖哥哥。
他咽了口唾沫,将最后一丝机会道出口:“魔君溯玖,是我的哥哥。苍玦,你那日说过,只要我说出来,你就会替我去查证。”
他怕苍玦不信,不等苍玦回答便急促道:“其实也无需查证!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见魔君溯玖,溯玖哥哥一定还认识我。他其实一直都在找我,之前在贺生寿宴时,他就在找我!我是他的阿栖弟……”
但当时,南栖因为没有记忆,错说了自己的名字。
“南栖!”苍玦听到溯玖的名字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沉下声来,一口回绝,“别再胡言乱语了。溯玖是一方魔物,近些年使得天界好不头疼,莲辰上仙因他迫害下落不明,玉衡上仙也险些被他杀害,此等恶徒,你即便口不择言也不该同他搭上关系。”
苍玦对溯玖的印象,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回想三界中,除了天帝,也唯有溯玖是只凤凰。苍玦觉得可笑,南栖为了这一个死胎,竟是什么谎话都用上了。
况且,南栖在天界已是寸步难行,若胡乱说话,和溯玖扯上关系,那处境便更是艰难。
“但溯玖真的是我哥哥,他也是一只凤凰。你说过的,若能证明我是凤凰,孩子便不用死了。”
苍玦握紧了拳头,他是真的头疼了,只觉得今日美好的一切又都是假象。
明明昨夜都已妥协,南栖今日又是反悔。
如此反反复复,真叫人心寒。
“别再说此事了,我知道阿雀死后,重重打击令你精神虚弱。但等明日拿掉它,一切都会好转的。”苍玦将错都归于这个死胎。
“……”
“南栖,你乏了,进去歇息吧。”
“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南栖的语气无尽失落,却也不再争执。
苍玦再次握住了南栖的手,南栖没有抽离,安安静静地坐着。
他眼底有一树枯叶。
“七个月大的孩子,一旦剥出来,大抵是活不了的。”这次的南栖没有大喊大闹,他一改常态,望了一眼无风而过的树,面色平静下来,他问苍玦,“若孩子剥出来的时候,是有微弱的脉搏的,那到时候……你会救他吗?”
这是南栖心中,努力为自己重新搭建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苍玦不愿南栖再纠结这个死胎,也不愿南栖被这个死胎捆绑纠缠。他为了断了南栖的这个念想,违心道:“不会。”
南栖的心被狠狠抓了一把,捏紧了。稻草随之也被掐断,压在心口,堵着呼吸。
苍玦别过身,面上是万般痛苦。他狠心,咬牙片刻,终是为了斩断南栖的念想,说了违心的话:“仙妖所生的孩子,天生不受祝福,我不会要,你也不该强求!它的到来,于你我而言,只是一个灾难,一件伤心事。它不该来这尘世一趟,是错生了。”
错生。
好狠的一个词。
南栖猛然抬头,某种没有多余的泪水了。
溺水之人,是没有眼泪的。
此番情况,孩子一出生,想必就会被处理了。若在这阁中剥子,南栖恐怕还未来得及说一句孩子不是仙妖之子,就会彻底失去他。
孩子像是听懂了什么,悄悄踹了南栖一脚。
南栖如惊了弦,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可随着苍玦再次回身,他又木讷地松了手。
半晌,南栖望着苍玦陌生的神情,心慌地抓紧一方桌木,骨节发白。他用尽了力气去平复自己的心,最后才狼狈地呼了口气,颤着声音道:“好,我知道了。”他笑了笑,很是无力般,“明日……一切听你安排,我都听你的。”
昨夜觉得心凉,今日便觉得心死。
罢了。
另外,南栖是有想过去找溯玖的。
但溯玖如今成魔,又在衡水河岸,南栖没办法过去找他。他思来想去,想到了安昭。自然,安昭当初给他的那瓶药粉,南栖也在昨夜翻找了出来。
他悄悄地随身带着,一刻都不敢放松地等着入夜。
今夜,他要离开琅奕阁。
南栖睡前喜欢喝一杯温茶,罗儿每日都会准备好。夜色深深,南栖突然想吃外头阿雀种的果子,他让苍玦去帮他摘,执拗地说想吃。
苍玦立刻就去外头采摘了几个大些的,南栖趁此机会,将药粉倒了一些进茶壶。
茶香漫过鼻尖,南栖拧着眉,等苍玦进屋后,他即刻舒缓了神情。苍玦将果子擦洗过,挑了个最熟的放到南栖手中,随之为南栖倒了一杯热茶。
“今日喝这茶,总觉得苦,苦的令我心慌。”南栖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