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快一点死去,快一点解脱。
可惜苍玦不会让她如愿。
鸢生警告过她:“龙君说不杀你,便不杀你。你的罪孽还未还清,你若胆敢死了。那么在偏水岭的大殿下能不能安然活着,便不好说了!”
千梓咬牙,想起这句话,便是满怀恨意地苟延残喘。
她对苍玦恨之入骨。
苍玦却在八年内,显少来地牢。
今日来,却带来了千梓如何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公……公子?”
不对,他不是公子!
千梓所见,是一只高高在上,神情孤傲的凤凰!但为何,这只凤凰长得与南栖的容貌一模一样?又为何,这只凤凰这般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要在此处就将她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千梓被关了太久,思维麻木,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她痴痴地笑了笑:“麻雀……凤凰……真叫人发笑啊,一场笑话!”
而你居然还活着!
千梓唾出一口血沫,说不清的恨在她心中爆裂:“你居然还活着——”她嘶吼着上前,面目狰狞如地狱恶鬼。只一刹那,她便被鸢生一脚踩在了脚底,面朝地面,额间磕出了一道深色的血痕。
鸢生对她的恨意,不会比南栖少。
南栖并未上前太多,他抬手:“鸢生,放开她。”
“凤君!”
“放开他。”南栖冷冷道,一旁的苍玦并未表态。可待鸢生一放开,南栖便燃了一把凤火,将千梓困在其中,生死无门。
鸢生悄声靠近苍玦耳语:“千梓是重要的人证,若死了……”
苍玦摇头,示意鸢生不必着急:“他自有分寸。”
也确实,南栖并未取千梓性命,他握着千梓的脖颈,五指深深勒进她的肌肤,掐出黑红色的印子。千梓痛苦地望着他,恐惧逐渐侵占了她的瞳孔,她像是在求情也像是在求饶。她不能死在此地!若她死了,她的儿子便活不了了……
可惜,今时的南栖再无当年对她的温柔,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怕了?”
千梓没有双手,她只能呜呜地发出宛若悲鸣的声音,希望南栖能松懈一刻的气力。
“你杀害阿雀的时候,你捏碎她魂息的时候,还有你给我的孩子下药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有一日会落到我的手里?”可惜南栖并没有心软,今非昔比,一场死一场生,南栖早不是那个和善的小麻雀了,他的声音毫无感情,“我听苍玦说了,你的孩子在偏水岭。你为了他,很想活下去。”
南栖觉得可笑,千梓作恶一切,全是为了她自己的孩子。为此,她可以去伤害身边所有的人,包括南栖腹中孱弱的稚子。
千梓听到这一句,几乎快窒息了,她张着嘴,丑陋至极,眼泪似是虚无的东西,可落下时,也是灼热的。
南栖却突然在此刻松开了手,也许他是不想碰到千梓肮脏的泪水。
作恶之人不配有眼泪,忏悔也罢,后悔也罢,执迷不悟也罢,皆不该有。
千梓倒在地上,从死亡的边缘回过神来的感觉犹如恶鬼扑面,她大口喘息着,冷汗层层包围了她的身躯。
今时的南栖让她害怕:“公子……公子若杀了我,龙君的证人便没有了……”她企图为自己找到一线生机。
南栖笑了笑,缓声:“来日方长,不急。”
如今的凤君,有恩必还,有仇自当必报。
千梓咽下恐惧,颤颤巍巍地再次开口:“公子!你若杀了我,或是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我便做不了人证了。而且、而且龙君同我立了仙约!若这次我的证词有效,便会让我在地牢的日子好过些!”
上仙若与人立下仙约,便不可背弃。
若背弃,必伤己。
千梓便是看中了这一点,口出狂言:“所以公子若想我安分地去做证人,便也要同我立个仙约!不可伤我……也不可害我的孩子!若是如此,我便可以让龙族所有人都相信我所说的!”
她是铁了心的要同南栖讨要这个仙约,也是笃定了苍玦会为了她的证词去说服南栖。千梓想的没有错,苍玦确实如此做了。
他带着南栖出去片刻,再进来时,南栖暗沉着脸,答应了千梓的要求。
可千梓却不知道,此事都是苍玦与南栖的一个计谋。一层又一层的恐吓,会让她知无不言。为了活命,她会竭尽所能说出她所知道的一切过往,字句不漏,不敢再隐藏些什么。
毕竟千梓不过一介死囚,若不真切一些,如何能让龙族信服她的片面之词?但这机会只有一次,苍玦绝不容许失败。
自然,苍玦问贺生所借的折仙棒,便是为她准备的。也是她告知苍玦,有了此物,她的证词便多了一分可信度。
但要怎么用,何时用,千梓在那一日到来之前,怎么都不愿意松口。
而那一日,正是蟠桃宴之日。
也是朔月星辰,最是时宜的折仙骨之日。
晨曦渐露。
南栖从地牢中出来,身上带着腐血的气息,他用力一挥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并让小仙端来倒了花汁的水盆,细细清洗了多次才作罢。他的手微微发抖,掐过千梓脖颈的触感,依旧停留在他温热的掌心内。
滚烫,像地府的岩浆。
更像是握着阿雀昔日的一条命。
南栖低下头,抿紧唇。直到苍玦将手按在他的肩膀处,南栖才生硬着说:“我本该杀了她,为阿雀报仇的。今次,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