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说出安慰之辞来,定定地道:“这些,殿下都知道么?”
夏清芷摇了摇头,“他不知。我只告诉他,我得玉门外一户贫农收留,这些年在长城脚下寄居。”
长城脚下的杀戮与血腥,远远多于匈奴的领地上的厮杀。
但夏清芷不能回去。
她是大魏,是汉人送往匈奴和亲的公主,在她走上马车,踏上北去的路时,她便已不能回头。即便死在匈奴,尸骨也只能冷冰冰葬在北疆,不能魂归故土。否则,她回来,不但自己已不再是大魏的公主,是罪人之外,更会让夏殊则的太子之位受到威胁。
“阿绾,你不要告诉策儿。我只是同你说,也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她转过身来,眼眸之中水雾隐隐。
卫绾知道她因为大火被毁容之后,便再也不敢细看了,忙侧过了头。
夏清芷为她奉了一盏茶,卫绾不敢接,忙道:“皇姐想要我做甚么,我都愿意帮你。”
夏清芷道:“我本是想再来看策儿一眼,我幼年时,唯独他待我好,当初父帝命我和亲,整个洛阳,只有他为我奋力反抗……这些年,我与他分隔两地,他不知我尚在人世,我也不忍骗他,这才来河西。但我了解策儿,一旦我现身之后,他是不肯放我回去的。我们虽是亲姊弟,但也毕竟十多年未见,我也不想跟着他,见完这一面之后,我想回玉门。你能帮我这个忙么?”
“这……”
若说是别的,卫绾铁定脑子一热便斩钉截铁地应了。可卫绾明明知道这是夏殊则的姐姐,她在匈奴受了这么多苦,受尽那灭绝人性的老单于的折辱,她实在不能自作主张,便将他的姐姐这么背着他送走。
“皇姐,我恐怕只能替你劝着殿下,但别的,便做不了了。”
夏清芷正要颔首,这时门被粗鲁地撞开,两人都是一惊,冒着霜雪而来的卫不器,因为马蹄过急,在路上摔了一跤,天寒地冻,身上积雪未化,披了一身白冒失地闯入马场,惊呆了卫绾。
“大兄?你这是——”
卫不器稳重而谨慎,也宅心仁厚,卫绾还不知道他有这么不识体统的时候。
卫不器一见到夏清芷,目光便只黏在她身上,嗓音也哑得如被利刃穿透了:“公主……”
他在居延,帮着李翦守关,发誓斩杀匈奴上万,替这个无辜的亡魂讨回公道,却竟不知,这个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竟然还活在人世!她就在自己面前!
身上是冷得刺骨的雪,而卫不器的心却是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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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已经如此失礼了,不如再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心爱的女人纳入怀里。可这样的冲动,终究没盖过理智,他怕惊吓了夏清芷,故而如木头桩子一般,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木讷地问道:“长公主,你果真……未死?”
这像是一个肯定,夏清芷也不知这个素昧平生的男子何以对自己表现得如此激动,她只是听卫绾唤了一声“大兄”,离洛阳太久,些许无关紧要的人与事早已不记得了,她便有几分茫然。
“阁下是谁?”
她不该记得自己的,卫不器冷静了下来,为自己的唐突道歉,“对不起,冒失前来,惊扰了公主了。下官……在下,卫不器。”
夏清芷望向了卫绾,眸露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