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去了。水向东没有叫张勇,直接在家门口拦了公交车上车,到了南三街,水向东带着倪晖进了一家游戏厅。倪晖以前也玩过电玩游戏,但一般都是在学校附近的游戏厅里随便玩玩,没有来过南三街,他是好孩子,而且从小母亲要求严格,从来不会跑到堕落街这种地方来。
他们掀开门口墨绿色的帘子进去,里面的彩色游戏屏幕晃得人眼花缭乱,各种游戏效果音此起彼伏,嘈杂得要死,但是里面的人全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游戏屏幕看,似乎谁也没受到这些噪音的干扰。
水向东进去,花一块钱买了十个币,给了五个给倪晖:“这几个给你,你随便玩。”
倪晖看着手里的游戏币,这真是来玩游戏了?
他正站在原地发愣,有几个人过来了:“东子,你终于来啦,我们都输光啦!”倪晖一看,那几个人可不就是上次跟着水向东一起来助威的高个子男生么,还有四大金刚也在。
水向东说:“你们先等我一下。”
四大金刚围着水向东:“给我们买点游戏币吧。”
水向东说:“等我赢了给你们。”语气淡定又自信。
倪晖看着水向东走向一台游戏机,投了一个游戏币进去,然后开始通关。这种通关游戏,要是你能通过所有的关卡,就能获得一定的奖励。这就类似于赌博游戏,因为存在赌博性质,游戏也就存在着更大的吸引力,人们总是想用少量的钱去赢取更多的币。于是便源源不断地往游戏机里砸币,结果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
玩赌博机通常是十赌九输,能赢的很少。倪晖自己也玩过,通常一个币几分钟就没有了,所以他对游戏机兴趣缺缺。
倪晖虽然不常玩游戏,但是他看着水向东的动作,就知道他是个高手。他顺利通过一道又一道关卡,四大金刚他们都兴奋地围在他身后,双眼放光,屏住呼吸看他打游戏,生怕出大了气影响了他。游戏结束,出币口哗啦一声,掉出来一大把游戏币,几个人欢呼着跑上去抢游戏币:“东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是我们老大。”
倪晖有些诧异地看着水向东,水向东回头冲倪晖笑了一下:“倪晖,你会不会玩?我教你。”
倪晖找了一台空闲的机器,将游戏币投进去,开始握着操纵杆。水向东走过来,帮他按下了开始键:“现在可以开始了。”
倪晖摇动着操纵杆,水向东在一旁喊“向左向左,跳起来,快点……”,结果不到两分钟,就game over了。倪晖不耐烦地说:“我自己玩,你去玩你的。”
水向东只好在他旁边开始玩,时不时还抬头来看看倪晖游戏机上的动静,结果第二个游戏没有通关就挂掉了。四大金刚又跑了过来:“东子,赢了没?我们没币啦。”
水向东只好打起精神来,将剩下的三个币全都通关,赢了一大堆游戏币,倪晖的游戏币早就输光了,水向东问他:“倪晖你还玩不玩?”
倪晖对这些花花绿绿刺激眼球的东西不感兴趣,摇摇头:“不玩了。”
水向东将所有的游戏币都给那几个人分了,然后说:“你们玩吧,我要回家了。”
四大金刚头也不回地说:“好,东子老大你下次再来帮我们赢币。”
☆、第十四章 关心无痕
出了嘈杂混乱的游戏厅,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出巷子,水向东说:“以后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
倪晖看了一眼水向东,他这么会打游戏,多半都是上辈子学会的,倪晖装作不知道,问:“你怎么那么厉害?”
水向东说:“我也不知道,好像天生就会打,觉得很简单。”
果然,那四大金刚此后再也没有找过倪晖的麻烦,有时候遇到了,还很自来熟地拉着他一起去玩,不过倪晖对他们玩的东西兴趣不大,从来没有跟他们出去过。
水向东周末的时候偶尔会出去一趟,倪晖估计就是被那群人给叫走了,他心里有些疑问,照他那么玩法,人家老板看见他难道没意见?
倪晖不知道,水向东已经是堕落街的街机小明星了,几乎没有他打不通关的游戏,每家游戏厅他都光顾过。每次都赢得叫人目瞪口呆,不过幸好他不沉迷游戏,每次都是买五毛钱币,打通五个游戏,然后就走了,而且去的次数也不多,一个礼拜顶多去一次。
这个周末,水向东又出去了,倪晖在家里睡午觉,睡醒来之后在书房里练书法。水向东还没回来,以前这个时间,他基本上都回来了。倪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半张桌子,觉得有些怪怪的,每次他练字的时候,水向东就在他旁边练字,虽然两个人极少有交流,但也形成了一种默契,这次不在,感觉仿佛缺了点什么似的。
倪晖正写着字,眼皮没来由跳了一下,他抬头看着笔筒,笔筒里还插着水向东给他买的那支狼毫毛笔,全新的,他一直都没用过。倪晖有一次特意绕到翰墨轩去问过,这种型号的毛笔价格是二十块一支,比他平时练字用的那种一块钱支的毛笔贵了二十倍,他知道后,嘀咕了一句:真是浪费钱。
倪晖揉了揉眼睛,低下头继续练字,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写了两三个月,他已经不再描红了,开始用米字格的草纸临摹了,外公也说他进步很大。屋子里非常安静,倪晖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步伐很轻,然后他又听见了门被轻轻阖上的声音。
倪晖放下笔,走到外面,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外婆领着水向阳出去串门去了,外公去找张大夫下棋去了。大门敞开着,仿佛刚才听见的都是错觉,他瞟了一眼水向东兄弟俩的房间,门是关着的。倪晖站在原处想,这门本来是开的还是关着的?
倪晖正准备回去继续写字,那个房门打开了,水向东从屋子里拿着一团衣服出来了,看见倪晖,愣在了原地,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倪晖,你在家啊?”
倪晖翻了个白眼,他不在家在哪里,他看着水向东的脸:“你的脸怎么了?”水向东的左脸肿得老高,右边眉骨处也破了,眉毛下面露出红红的血肉来,看起来十分吓人。
水向东呲了一下牙,做个了噤声的动作:“嘘,别让你外公和外婆听见了。”
倪晖冷冷地说:“他们不在家。”
水向东脸上紧张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他伸手轻触了一下自己左脸,又用舌头顶了一下腮帮子,疼得他脸皱成了一团,他倒吸了口凉气:“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倪晖心里冷笑了一下,怕是摔在别人的拳头和巴掌上了:“你去擦点药吧,别给阳阳看见了。”说着转过身去,回到书房继续写字,却有点心神不宁,写不下去,他将笔放下,然后去外婆屋里的抽屉里去找药。他那个样子,给谁看到都知道是被人揍的,让外公外婆看了担心。
水向东将衣服泡在木盆里,倪晖拿着碘酒递给他:“自己擦擦。”
水向东笑起来:“谢谢。”他对着镜子擦了擦眉角的伤口,被碘酒刺激得呲牙咧嘴,擦完之后,他走到门口边,踮着脚尖东看西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倪晖忍不住问:“你找什么?”
“我找点蜘蛛丝贴伤口上,可以止血。”水向东在后门门头那儿看到一个白色的蛛网,搬了个凳子过去,一手抓住门框,准备把蛛网弄下来。
倪晖说:“那个能止什么血?去张勇家弄块纱布吧。”
水向东将那团白色的蛛网弄了下来:“这个是可以的,止血效果还非常好。我在孤——我以前常用这个止血。”他拿着那团蛛网,对着镜子,细心地将这团蜘蛛网覆在了伤口上,左看右看,非常满意,“嗯,好了,明天就会好。穷人有穷人的活法。”说完咧嘴傻乐。
倪晖翻了个白眼,然后回去练字去了。
水向东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放在自己左脸上滚来滚去消肿,一边跟着进了书房:“你今天的字写完了?”
倪晖头也不抬:“快了。”
水向东站在一旁看他写字:“倪晖,你的字越来越好看了。”
倪晖屏气凝神,想将剩下几个字好好写完,但是写完之后一看,歪歪扭扭的,实在是难看,他放下笔:“被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