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水玲珑笑眯眯地端起诸葛钰的汤碗,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喂他喝了起来:“爷,奴家伺候您用膳!”
诸葛钰轻轻地哼了一声,唇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他很快又压了下去,板着脸喝完她喂的汤。
她的动作很轻柔,眼神也温柔,与那个在朝堂背后兴风作浪、击得荀家连连溃败的强势女子判若两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她赢了那么久,头一回在荀枫手中吃瘪已经算是非常能耐了,至少在他的印象中,从没有谁占过荀枫的便宜。上次在喀什庆,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去炸碉堡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对方撤了机关。
水玲珑还要给他布菜,他按住她的手,满眼宠溺和心疼,却只淡淡地道:“一起吃。”
水玲珑这会儿是真饿了,遂也不再矫情,美滋滋地饱餐了一顿。
用过膳,诸葛钰拿起奏折翻开,水玲珑则拿出裁剪好的布料给他继续做冬衣,诸葛钰瞟了一眼她手里的沉香缎,心头划过一丝暖意,面色却很是清冷:“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诸葛钰会读心术啦?水玲珑眨了眨眼,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和郭焱中了荀枫的计?”
诸葛钰放下这本奏折,又拿起一本新的,眼皮子动了动,道:“你以为我这些天在忙什么?”
水玲珑含了一丝诧异地看向了他:“你……在忙什么?”这段时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不成是调查荀枫去了?
诸葛钰最喜欢她这副惊愕的样子,能让人觉得自己特能耐,诸葛钰浅浅一笑,道:“金尚宫不是金晨,原名叫周武,是燕城一名贫苦农民,后被生父卖给人贩子,兜兜转转又进了皇宫成为太监,一直在金尚宫手头做事,算是心腹吧!金尚宫曾经感染了一次时疫,周武陪金尚宫在冷宫住了半年,最终‘周武’去世,而‘金尚宫’挺过了时疫。我猜,正是那个时候,荀枫给周武做了手术,不仅容貌上变成了金尚宫,就连身子也成了一个女人,所以你现在看到的金尚宫根本不是金晨,而是周武,他自然不会管金老爷的死活了。”
要查这些消息并不容易,他也是婚宴开始之后才集齐了确切的信息,正打算去找她与她说个明白,她倒好,直接和郭焱从后门溜了!
荀枫连她和郭焱会挟持金晨的父亲都算到了。水玲珑的眸子里浮现起一丝寒意,这还不是最令人胆寒的,最令人胆寒的是十年前荀枫根本不到十岁,居然……就能做如此复杂的手术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孽?
诸葛钰状似无意地开口:“他这人虽然阴险,但不至于对女人用强,我猜他抓你是有别的居心,你仔细想想,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很奇怪的举动。”
水玲珑绣了一针,打了个结,咬断线头,若有所思道:“奇怪的举动,他蒙了我的眼睛,然后我就感觉到脖子上凉凉的、滑滑的,紧接着,你便来了。”
凉凉的、滑滑的,舌头?荀枫还是轻薄了玲珑?那他要剁了他!
水玲珑把针线收好,衣服叠好,眼神闪了闪,道:“金尚宫有什么过人之处?”
诸葛钰按耐住火气,道:“懂一些五行八卦、算命批命之类的。”
水玲珑顿了顿,诸葛钰也顿了顿,尔后二人异口同声:“水蛭!”
平南侯府。
荀枫看着圆鼓鼓的水蛭在瓷碗里蠕来蠕去,忍不住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戳着它肥胖的身子,唇角的笑和暖如风,仿佛他戳的不是水蛭,而是水玲珑。
金尚宫望着左臂缠着绷带的荀枫露出略显癫狂的痴笑,清了清嗓子,道:“世子,这件事我只在书上看过记载,但没有真的实践过,具体效果如何,我不敢保证的!”
荀枫连眼皮子都没动,漫不经心道:“那我就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胆量这玩意儿,他从来不缺,在二十一世纪,他最喜欢的运动便是蹦极和跳伞。
金尚宫面露难色,苦口婆心道:“水玲珑虽是封邑之贵,但委实没有皇后命格,世子可得想好了,给她改命,或许……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世子身边不乏如花美眷,若实在喜欢水玲珑,也可将她据为己有,只是……将来的凤位……不适合她!”
荀枫继续戳着碗里的水蛭,水蛭想吸他的血,偏他躲得快,“你不明白的,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看对了眼,就是觉着她合适。”最主要的是,还没谁让他接二连三地吃过瘪,这实在是……太有趣了!而只有足够聪明的女人,才有资格和他比肩而立、俯瞰江山!像水玲溪那种蠢货,也就配给他暖暖床!
墨荷院内,水玲珑眨了眨眼,匪夷所思道:“他用水蛭吸我的血做什么?”
诸葛钰想起了喀什庆的一些巫蛊之术,多是需要人的鲜血,他的眸色一深,道:“我会想法子弄回来的,你早点歇息,以后想办查什么、办什么直接告诉你家相公,明白吗?”
“嗯。”水玲珑笑着点了点头,走过去挽住他胳膊,这回是真心对诸葛钰的表现非常满意!她主动亲了亲他小麦色的俊脸,笑道,“相公最厉害了!”
诸葛钰得瑟地扬起了唇角。
有了前车之鉴,水玲珑干脆把德妃和小安子的事一并和盘托出,包括诸葛流云与德妃的合作,也包括她保下郭焱的决心,至于那个误打误撞也偷听了墙角的人,水玲珑并未提及,在她看来,既然诸葛流云不介意,她也无需介怀。
听完水玲珑不夹杂任何个人情绪的阐述,诸葛钰的眼底闪动起了极诧异的暗芒……
主院内。
诸葛流云坐在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做工精致的毛笔,诸葛汐站他对面,神色略显不安。
“今天,你一个人?”诸葛流云不怒而威地问。
诸葛汐垂眸掩住丝丝浮动的飘忽之色,竭力静气道:“是!我一个人,只是想随处走走,便没带丫鬟婆子,看见小安子神色匆匆,我心中疑惑,唯恐德妃背着皇后做什么……”
她想说“见不得人的勾当”,迟疑片刻后变成“坏事,于是我跟了上去。”
诸葛流云犀利的眸光自她的脸上缓缓扫过,又看了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想发火终究不忍:“你老大不小了,应当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论你听到了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诸葛汐悄然松了口气,总算把大公主给绕过去了!
经此一事,水玲珑对诸葛钰的态度发生了一点儿转变,以往诸葛钰早朝水玲珑都是强撑着困意伺候他洗漱,今儿却神清气爽和他一并醒来。
诸葛钰让她多睡会儿,她摇了摇头,在桌边坐下,二人一起吃了早膳。
诸葛钰往常怕吵到她,都是去书房用膳的,在屋子里尚属头一回。
早膳很丰富,一碗玉米羹、一碟炒白菜、两碗牛肉面、一笼水晶蒸饺、四个驴肉包子。
诸葛钰较往常多用了一个包子和小半碗玉米羹,安平每天都会向水玲珑汇报诸葛钰的膳食情况是以水玲珑哪怕没见过也了如指掌。
水玲珑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笑道:“下了朝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诸葛钰心头的一处柔软被触动,她来之前,王府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遮风避雨的窝,如今却是一个家。诸葛钰摸了摸她小小脑袋,在她额前印下一吻:“嗯,我上朝去了,在家里开心点。”
水玲珑笑着点头,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是错觉还是其它,她居然有一丝……唉!说不出来的感觉。
枝繁打了帘子进屋,收拾完餐具,水玲珑还望着门口发呆,枝繁忍住笑意出了屋子,在廊下碰到柳绿,便将水玲珑的异样说与了柳绿听,柳绿闻言喜滋滋地一笑:“咱们大小姐开始动凡心了呢!”
小俩口过日子,总只有一人热乎是不行的,大小姐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戒备心理太强,对世子也是如此,要知道,像世子这种一等一的好男人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第二个的!大小姐得快些开窍才是!
枝繁就欣慰地笑了:“希望大小姐早点儿对世子敞开心扉,我在一旁瞧着都急!”
柳绿用胳膊肘戳了戳枝繁,没好气地道:“喂喂喂,你该不会还没死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