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爱妻仍是有些气恼,他转移了话题:“说来,我装病也有意外的收获。前些日子正有些言官盯住了崇王叔父、祐杬、祐槟他们几个,想逼着他们该回封地的赶紧回封地、该就藩的赶紧就藩。但我这一病,他们呈上的折子没有人看,便只得暂时偃旗息鼓了。我的病情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如今谁敢再提此事,恐怕会担心自己背负不起激怒我、加重我的病情的责任。”
张清皎神色略松了几分,嗔道:“原本祖母的孝期未过,他们便不该提此事。”国丧虽是二十七日即过,但朱祐樘一向孝顺,早已宣布自己以及弟弟妹妹们都恪守一年孝期。因为守孝的缘故,崇王朱见泽、兴王朱祐杬便没有离京回封地。仔细算来,朱祐杬一家子都已经在京城待了三年有余了。
“不仅他们有意外之喜,我也正好可借着这次‘休养’的机会多陪一陪你和孩子。”朱祐樘温声笑道,“难得松快松快,卿卿该高兴些才是。”
闻言,张清皎绷不住笑了:“你成日里躺在床上,这就算是陪着我和孩子了?”
“眼下只能贪着这点时间,多看看你。等到日后大哥儿长大了,就让他监国,我陪着你四处走一走。你啊,心里装的舆图比谁都大,定然是不愿意困在皇宫、困在这京城里的。有你领着我,我也不怕走出京城就会迷了路途。”朱祐樘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柔夷,“天底下这么大,咱们若不多走走看看,便太可惜了。”
张清皎笑道:“原来你都打算好了。也行,那出行计划便由你来准备,我只管指路。”她并非不相信他不能履行承诺,只是世事无常,许多事都未必能如预期那般完成。皇帝背负的责任何其重要,绝不是轻易就能舍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根据我百度来的资料,历史上就是刘文泰这个坑货坑了孝宗,风寒辨症没辨对,小病治成大病,居然最后还没有问罪!!哼,平行世界里非得坑死这个坑货不可!
陛下:休养放假挺好的。
娘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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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外敌内贼
在宁王朱宸濠收到自京城送来的信之前, 他正因两桩出乎意料的事而焦躁难安。
这头一件, 便是半年前朝廷命江西南昌等县赶紧缴纳从成化十六年到弘治十六年拖欠的田赋, 拿不出来足够的粮食没关系,每石按市价折五钱银交上来即可。接到这封旨意后,南昌数县的县令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天天变着法地来宁王府哭穷。他们也是没办法, 这些田赋都被宁王府截留了,他们也不可能凭空变出钱粮来补缴啊!
朱宸濠自然不想理会他们, 横竖朝廷是让南昌诸县缴纳田赋, 又不是指名道姓让宁王府来还。更何况, 他册封宁王才多少年, 祖父和父亲在的时候拿取的田赋早就用光了, 凭什么让他拿出自己囤积的粮草银钱来偿还?他可是要干大事的,不将封地中所有田粮收为己用已经算是不错了——想从他手里挖钱粮,呵呵, 做梦去罢!
另外一件,便是皇帝免去他势力范围内的九江等四府州县主官入京朝觐,着他们先将剿灭山匪的要紧事办了再说。换而言之,就是皇帝嫌弃这些官员剿匪不力,让他们不剿灭山匪就别去见他。
而剿灭他封地里的山匪,不就意味着要折腾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势力?朱宸濠听了怎么可能高兴?可他不高兴又能如何?这四府州县的正官要是没办成这件事, 恐怕明年就得丢官去职回老家去了,那岂不是白费了他拉拢他们时用的心思和钱财?
皇帝逼得他左右为难还不够,更是屡次以益王朱祐槟遇袭为借口, 勒令江西境内的文武官员必须赶紧将山匪清理干净。在他的示意下,官员们倒是清除了几个山头,也将当初袭击朱祐槟的“罪魁祸首”给逮住就地正法了。可皇帝居然还不满足,仍然逼着他们继续剿匪,说是他们如果没有剿匪的能力,他会调任擅长用兵者过来襄助。
朱宸濠怎么可能容忍皇帝调一个刺儿头过来扰乱他的“大计”?只能明面上准许众官继续剿匪,暗地里将自己的人渐渐收拢起来。在这种时候,他格外恨朱祐樘,每日从早到晚不诅咒几遍皇帝赶紧去死,浑身都不舒服。他甚至开始考虑,如果朱祐樘迟迟不生病,他不介意再催着刘文泰以及宫中的棋子试一试用毒。就算会折进去所剩无几的最后一批人也无妨,能弄死皇帝就够让他心满意足了。
就在这时候,他接到了京中的信,一目三行读完后,不由得放声大笑:“果然!这就是天命啊!!哈哈!!上天注定我们宁王一脉该翻身了!!”
狂喜之下,他提笔便写了一封给朵颜部首领的信,唤来身边的亲信侍卫,让他们结伴送往北疆:如果不出意外,皇帝病重将死的时候,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离这一天应该也没多久了,必须时刻做好准备!
先让朵颜三部折腾着,如果能吸引来鞑靼大汗攻占京城当然更合适!只要朱祐樘一死,他就立即命人散布朱厚照并非张皇后亲生的流言,以清君侧为名起事!到时候,朝廷光是应付南下的鞑靼部落就应接不暇了,哪有空闲来理会他?!只要他不断招兵买马,轻而易举就能将江南控制在手里!
呵,当初要不是朱棣那狗贼许诺天下平分,高祖父怎么会答应起兵助他成事?谁能想到得到天下后,那狗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呢?这天下本来就该有宁王府的一半,他不贪心,只是想把本该属于宁王一脉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被天赐良机冲昏头脑的朱宸濠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亲信侍卫拿到他的亲笔信后,立刻就悄悄地将信给换了。他用了印信的亲笔信直接被送去了京城,而那封伪造得几乎有九成相像的假信则暗中送去了朵颜部。
接到皇帝生病的消息,正踌躇满志的朵颜部首领也没料到,福余部、泰宁部在接到他传信的同时,就将传信人给杀了,集体迁往更靠北的女真部落聚居处。因着他们这两年与女真部做生意,关系倒是不错,女真部也完全不介意他们暂时落脚。
梦想着天降富贵的刘文泰同样没有发现,看似一日比一日病重的皇帝陛下其实仍然在暗中处理政务。而他家里的孙儿冒险将他藏在书房里的密信都偷了出来,下定决心之后,尽数交给了锦衣卫,只为了日后将功折罪。
正因皇帝陛下久病不视朝而人心惶惶的朝廷群臣几乎没有几个人知晓,神机营将士和工匠已经带着西洋铳与分解成零件的西洋炮,分别赶往了宣府、蓟州、大同等边镇,以及居庸关、山海关等要冲,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了准备。更有一队约两百人左右的神机营将士和王链带领的两百锦衣卫已经日夜兼程,前往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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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七年十二月下旬,宫中传言,皇帝病重,已有大渐之相。虽然太子虚岁不过十四岁,尚且年幼,却不得不承担起了监国的重任。朝廷上下顿时一片慌乱,连京中平民百姓亦是格外惶然,谁都没有心思去想即将到来的新年。
两三日后,居庸关、宣府、蓟州相继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报,说是朵颜部率五万骑兵南下。太子紧急召集内阁以及六部重臣商议对策,命三边总制王越依然坐镇陕甘,警惕鞑靼各部异动,陕西巡抚杨一清赶往宣府督战备战。
没有皇帝陛下坐镇,无论宫内还是宫外皆是人心浮动。甚至有勋贵打算悄悄出京南下避祸,等到事态稳定了再回京。不料,太子殿下随即便下了谕旨,命城门卫封闭京城所有城门。除了军报传递之外,暂时不许任何人出入京城。如有强闯者,按细作论处,押往诏狱候审。
就在众人都等着北边传来捷报的时候,忽又有八百里加急军报从南方而来,说是宁王朱宸濠有异动。紧跟着军报一起送进京的,是朱宸濠写给朵颜部首领的亲笔信,所用的印信确认是他的私信无疑。朝中顿时一片大哗,太子朱厚照立刻求见皇帝,皇帝亲自口述圣旨,称宁王朱宸濠私通外敌、犯上谋逆,罪无可赦。
朱宸濠原本正翘首期盼京中赶紧送来朱祐樘驾崩的消息,却没想到,他等来的不是甚么驾崩的消息,竟然是朝廷讨伐的圣旨。慌乱之下,他也顾不上属下是不是已经准备万全,赶紧起事。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被逼无奈,他宣称内阁借着太子年幼把持朝政,迫害他这种忠心耿耿的宗室乃是意图不轨。他只能效仿太宗皇帝当年,起兵清君侧,还自己清白名声。
一时间,内忧外患竟是齐齐涌出,令原本觉得天下太平的人们都有些不敢相信现实。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重病的皇帝和年幼的太子能做甚么?内阁有没有足够承担大任的人物,能够解决眼前的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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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想起福余部和泰宁部都躲起来不见人影,朵颜部首领愤愤然地啐了一口。没有其他两部的援兵,他只能独自领着五万骑兵南下,在长城外头徘徊,试探汉人的防卫。
他虽然野心勃勃、自视甚高,却并不是自大无知的愚蠢之徒。至少他知道,仅仅凭着自己的五万骑兵,绝对不可能攻破汉人的防线,将京城攻打下来。如果执意行事,部落里的五万勇士都只会成为横亘在长城或者京城城墙之外的尸首。
所以,他一边南下试探,一边派人去将汉人皇帝即将驾崩以及宁王要里应外合的消息禀告了鞑靼大汗。既然没有办法独吞利益,那他就只能跟在大汗身后捡些便宜了。要是这次南下没有得到足够的利益,部落里的人绝对都会对他失望,说不定他刚坐稳的部落首领的位置就要换人坐了!
鞑靼人如今的大汗名为巴图孟克,人称达延汗或小王子,乃是成吉思汗的十五世孙。他比朱祐樘小三岁,如今正值壮年,正在蓄力统一漠南蒙古诸部。若是不出意外,他日后将成为蒙古诸部的中兴之主,与朱祐樘这位中原的中兴之主遥遥相对。
自弘治十四年以来,达延汗就屡屡率兵叩边,延绥、大同、宣府等边关重镇时不时就被他攻破,朝廷上下对他都非常警惕。此时他接到朵颜部首领传来的消息,认为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这确实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于是,达延汗亲自带兵直逼宣府,又命长子与次子领兵进犯大同。他们父子三人领的诸部骑兵与朵颜部骑兵加起来,拢共超过二十万。凭着这二十多万骑兵,如果能找到突破点,兵临汉人京城脚下绝对不成问题!
达延汗逼近宣府后,并没有选择围城攻打。因为他不希望围城折损骑兵,只是想着如果能够围住汉人京城,或许就能通过谈判获得无数财物与粮食。
是的,他从未想过攻破汉人京城,骑兵围城是非常不智的选择。在没有多少粮草、天气又寒冷的冬天,他根本不可能作为攻城方和汉人对峙数个月。更何况,他身后还有几个强大的漠南蒙古部落正在虎视眈眈。如果他的属下折损在这里,等待着他的绝对是被草原上那群狼撕咬得四分五裂的结局。
与征服汉人,重现先祖的荣光相比,目前更重要的是统一漠南蒙古。他的勇士们经不起折损,先将草原征服了,让更多的勇士在自己的麾下效力,再征服中原也不迟。轻重缓急,达延汗分得非常清楚。
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达延汗的真实目的,只知道鞑靼集结了二十几万人,正直逼京城而来。消息传开之后,京城里更是一片人心惶惶。而朱厚照眼睛一亮,赶紧拿着军报去见自家爹:“爹!小王子也被引出来了!!”
正在观看北疆舆图的朱祐樘回过首:“你别想得太多。咱们眼下的西洋铳和西洋炮都不够多,就算是设了陷阱,也未必能出其不意杀死小王子。”
“万一呢?要是有万一呢?”朱厚照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虽然我想亲手杀掉小王子,但他要是死在这里,鞑靼诸部说不定就又乱了,对咱们可是件大好事呀!”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明史一直管达延汗叫小王子,但是我想说……人家继位的时候确实年纪小没错,但等到他声名鹊起的时候就不是小王子了。尤其是武宗年间,照照一直念着打小王子,其实人家是老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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