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现在相对而坐的两人。
饭后,穆清彦找来杨家管家,打听了关于石竹镇曾家的事。之后两人各自回房休息。这回杨家准备了两间客房,一应洗漱用具齐全,穆清彦还泡了个热水澡。
闻寂雪却觉得略有可惜。
次日一早,用过早饭,两人坐车前往石竹镇。
曾家祖辈生活在这里,早年是殷实的耕读之家。然而家业传到曾老爷的父亲,其父却仅仅只知死读书,半点没有料理俗务的能力,偏曾父之妻虽是乡绅之女,却也只懂红袖添香。数年下来,家业紧缩,颓势尽显。
幸而曾老爷得人赏识,转了运,重新赎回了家业田产。
关于曾老爷的传闻很多,因着管家算是个老人儿,知道的多些。
比如这位曾老爷,本名曾贺,实际上年岁并不很大,三十四五而已。在十几年前,也只是个闷头读书的穷少爷,父母亡故后,仅剩几个老仆,田产全无,空有一座破败的没钱修缮的老屋。
那时的曾贺,年过二十,却说不着亲事。
倒不是真的无人愿意嫁他,而是一句俗话“高不成、低不就”。曾家哪怕再落魄,终究外人见了,还称一句“曾少爷”,又是自小读书的文人,骨子里有股清高,哪里愿意随便娶个村姑。
况且那时,曾贺还谨记其父教诲,要科举光耀门楣。他也觉得唯有科举出仕,方一展才能,前程光明。
然而科举岂是那般容易。
兴许是时来运转,亦或是先祖保佑,又一次去赴考,途中借住某户人家,那家的老夫妻看中了他,想招为女婿。那家姓杜,家境颇为殷实,只一个独女,容貌清秀,也读书识字。原是舍不得女儿嫁到别处,打算招个上门婿的,可杜家女儿瞧中了曾贺,独家夫妻也觉得曾贺是读书人,品貌好,前程可期,家境虽败落了,却也不算寻常门户,遂结了亲事。
有杜女带来的丰厚嫁妆,加上杜女擅于经营,曾家慢慢又起来了。
曾贺在成婚的头几年尚且坚持赴考,后来随着儿女出生,歇了心思。据闻也是其妻产后落了毛病,身子不好,离不得人。
穆清彦听着这番故事,十分耳熟:“果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古人的确羡慕、尊敬、喜爱读书人,哪怕你尚未取得功名。
第85章 去而复返的陶鹏
据杨如松所言,刘云芝和陶鹏相继跌入大坑是在两家过了大礼之后。
那是四月十八,一个多月前。
曾家老屋在镇子最南边,是个两进院子,后面还加了几间屋做仓房。曾贺娶妻后在此住了五六年,另又选址造新屋。这一点很不合常理,通常人们会选择翻新,再不济推倒重建,毕竟这里是曾家老宅子,祖辈生活的地方。
对此,曾贺解释说为了妻子养病。
其妻杜氏婚后第五年生病,请了不少大夫皆不能医治,关于她的病情,对外保守严密,镇上人多年不见其外出,曾家大小事也不见她露面,猜测病情很重,亦或者是病情不能见人。
曾家只说这病情和老宅的风水相冲,所以新宅选了镇子最北边。
老屋闲置多年,每逢年节有下人来清扫,屋顶和墙体都是出了问题才修补,显然不大上心。
现今老屋倒是重新清理过,如意戏班住在这里,戏台子也搭了起来。白天太热,况且人们也不见得有空闲,戏都是晚上才唱。即便如此,白日里还是有不少人围着戏班,或是听他们讲些外面见闻,或是贴着墙听院内排戏。
穆清彦沿着老屋走了一圈儿,西边院墙外有条小路,路旁就是竹林。
曾经的大坑没了,已经填土垫平。
隔着院墙,有婉转的唱腔飘出来,但不知唱的什么戏。没有配乐节奏,只是私下练习,还能听见李班主的点评声。
顺着院墙边的小路,绕到前面大门,两个小孩子拿着木棍当剑,嬉闹追逐着跑过来。穆清彦反应快,侧身躲开了,两个小孩儿看看他和闻寂雪,有些惧怕,一溜儿烟跑回人群里去了。
为了防止看热闹的镇民随意进出,老屋大门紧闭。
穆清彦敲了敲门:“我找李班主。”
少顷,大门打开,李班主看到门外的人,颇为意外:“穆公子,闻公子。”
“可以进去吗?”
“快请进。”李班主虽疑惑,还是热情让两人进门。
穆清彦自然不会是来探查老屋,而是谈起新戏:“今晚还唱新戏么?”
李班主苦笑:“穆公子还不知道,新戏唱不了,昨晚上也没唱,得等两天。”
“怎么?”穆清彦有些意外。
李班主叹道:“说来不怕穆公子笑话,那天在杨家庄唱戏,逢春把脚给崴了。虽不大严重,但至少三五天不能登台。他是唱小生的,新戏里他的词儿最多,没了他,这戏就演不成。我本来打算让人替他,毕竟都知道有新戏,你硬是不上,听戏的不乐意啊。哪知道那位小爷闹起了脾气,坚决反对。”
提到这件事李班主就上火。
对方讲的模糊,穆清彦仔细一琢磨,猜到几分:“叶落秋不同意?”
叶落秋是唱旦角的,在新戏里扮的是程家小姐。
“可不是他么!”李班主道:“他呀,对自己严格,对旁人也严。他说这是新戏,跟逢春搭戏刚刚好,换个人就差得多。我也知道,钟文的根底差一些,这也是没办法。”
穆清彦并不真的是为新戏来的,跟李班主闲聊几句,又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曾家的老屋上。
李班主很忙,确定了晚上的戏目,看着所有人练习,但凡哪里出了错都要纠正。再加上戏班子虽小,杂事却多,少不得要去操心。
“爹!我可以出去吗?就在镇子上转转。”少年打扮的小姑娘跑过来,讨好的央求,听了称呼才知道,原来是李班主的女儿。小姑娘顶多十二三岁,一派天真,哪怕只是小戏班班主的女儿,却也是娇惯长大,从没吃过苦的。
李班主脸一板,张口就要拒绝。